第九十六章 來自楊府的請帖(1 / 1)

對張永說的話,其實連朱厚照自己都沒把握能成功。   但再難,他也想去盡力推行成功。   一眼就看到頭的人生,隻會讓自己消沉下去,而不會激勵自己奮勇向前。   作為大明國的領頭人,他所需要做的事,非常簡單。   不斷給那些看不到希望的人,賦予光明與希望。   一個人有夢想,成不了什麼大事。   一群人,懷抱著同一個夢想,才有可能實現。   他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將朋友弄得多多的,敵人弄得少少的。   如今文華殿內的兩撥人,哪個都算不上是他的死忠。   大家是出於同樣的利益,走到了一起。   等哪天,利益不同,自然就會散。   朱厚照不貪心,維持現狀就夠了。   沒有永恒的朋友,唯有永恒的利益。   這個道理,他明白。   但朱厚照並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話,給了張永極大沖擊。   回到自己私邸時,張永還久久不能回神。   天子這番死而復生,究竟在地府經歷了什麼?   為何會有這般大的變化?   先前就聽見傳聞,說陛下有意開宗藩之禁。   現在又對自己說,想要將軍匠籍也給放開禁製。   那豈不是說,往後其他……諸如樂籍等賤籍,也都會一一開放?   張永坐在圈椅上,背後有機靈的小太監適時放上隱囊。   另有三個小太監上前,不輕不重地為他揉肩捶腿,消除忙碌一天後的疲勞。   在這樣心無煩憂的舒適環境中,張永一直緊繃著的神經,逐漸放鬆下來。   他閉上眼,舒服地享受著肩頸的釋放感。   腦子卻沒有停。   賤籍從良,並不是沒有。   隻不過,一直以來都是暗中操作。   靠黃白之物,一節一節,往上打通路子。   天子清不清楚這個事,張永不知道。   他隻知道,這件事,恐怕並沒有那麼容易推行。   其中牽涉了太多人的利益。   光是宮中那些有權有勢的監宦,就不會答應。   一旦推行,一年下來得少多少孝敬銀子?   太監是無根之人,沒有妻兒。   於科考無望,亦不能做尋常百姓。   除了錢財外,沒有什麼能打得動那顆寂涼之心。   天子,這是要往人心窩子上紮呀。   張永揮退伺候自己的小太監,又叫來自己府上的管事。   “去趟張宅,將我大哥、三弟叫來。就說我有事要和他們交代。”   管家剛轉身要走,又被叫住。   “罷了,不用去了。”   管事一頭霧水,邁出去的那隻腳,收也不是,走也不是。   張永皺著眉,思忖許久。   “不用去了。你自去忙你的吧。”   見張永定了決心,管事也不再多留。   離開的時候,管事心裡倒是在嘀咕。   不知今日主人遇到了何事,要尋張家二位郎君過來商議。   聽今日跟著主人的小太監說,主人復寵了,還去乾清宮陛見。   不知道是不是天子對主人說了什麼,叫主人提心吊膽。   照這樣看,似乎也不是真的復寵。   自己還是早早相看起來,找好下家,免得到時候沒了飯碗,養不活一家老小。   張永猶豫,是因為他想起了,天子在乾清宮對自己說的話。   背主之事,可一不可二。   家中兄弟和子侄,都是因他之故,才得以高升。   因他在宮中精心服侍天子,是以天子才賜予了那個貧寒之家,富貴榮華的日子。   他們,和自己不會是一條心的。   保不齊,自己剛找了他們密談,轉頭京師的大街小巷就全知道了。   行事不周密,反倒會惹禍上身。   不妥當。   說白了,張永自身地位的不穩固,導致了他對依附於自己而過的兄弟們不信任。   他是個能看得清形勢的人。   否則也不會早早地,就搭上內閣那邊。   如今他摸不準天子的想法。   將鎮國公府新置的火器局交給自己暫管,是信任,還是試探?   想不清楚這點,張永就不敢輕舉妄動。   家中管事去而復返。   張永看見他手中捧著一張帖子。   “主人,首輔差人送來了請帖。邀主人過府一敘。說是有學生寄來了佳釀,想與主人同飲品鑒。”   張永心中冷冷一笑。   楊介夫的鼻子可真夠靈的呀。   自己今日才進的乾清宮,這就聞著味了。   看來宮中自上回張銳清理過一遍後,依然有內閣的人。   張永用兩根指頭,夾起那封請帖,吩咐管事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冷意。   “去備馬,我即刻就去首輔府上拜會。”   楊介夫一日是首輔,自己一日就要給他麵子。   不去,不行。   到了楊府,楊廷和果然一早就備下了好酒好菜。   “張公公來了,快坐。”   他一反在外對監宦的冷言冷語,麵上帶著笑,聲音頗為和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前些時日,犬子承蒙陛下恩典,參加了總領軍國事務所的禦前奏對。”   “隻是表現欠佳,老夫令他好生反省。今日就不叫他作陪了。”   楊廷和指了指自己,再指指張永。   “今日唯老夫與張公公。無需見外。”   張永依然是那副和善謙卑的麵具。   與楊廷和見了禮後,就隔了一個位置,坐在下手處。   楊廷和見怪不怪,並沒有出言讓他坐近一些。   不過區區奸宦,靠諂媚於上茍活之人,自己願意給他好臉色,已經是抬舉了。   張永自動提起酒壺,為楊廷和斟酒。   “多謝首輔惦記。若非首輔,我尚不能喝到如此佳釀。”   楊廷和笑道:“非也。公公侍奉陛下時日久,宮中禦賜之物,尚不能嘗盡。這等民間俗物,豈能得公公歡心。”   “不過是老夫學生一片心意,老夫喝著亦覺得不錯,想著公公興許喜歡,便下了請帖。”   “公公願意赴約,也是老夫榮幸。”   張永拱手作揖。   “首輔抬舉了。”   楊廷和心裡像是喝了蜜一樣舒坦。   他願意同張永打交道,就是因為他這份識趣。   與旁的奸宦不同,張永是個不以位高而仗勢淩人的,同朝臣打交道的時日也長,彼此勉強也算合得來。   酒過三巡,楊廷和便道出今日請張永來府上的原因。   “聽聞陛下又新置了一處火器局在鎮國公府,今日公公前往,見聞如何?”   張永心思一動,知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