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宋詞?這人的名字真是有趣,把詩詞都加了進去……怪不得能寫出如此精妙的詩文。” 陸晚禾聽後莞爾一笑,心中釋懷了不少。 她本就因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詩名而感到困惑,如今聽到原作者的消息,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塊石頭。 “夫君,能借那本古籍讓妾身參詳一二嗎?” 許清背過了身子,佯裝沒聽到這句話。 陸晚禾瞧見他的模樣,頓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自家夫君怎麼跟那些孩童的脾性一樣,自己隻是想拜讀古籍長長見識,又不會他的風頭,何必這樣防著自己? ……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 一名全身裹著兜帽長袍的人影從陸府後門偷偷溜了出來,直奔著西市跑去。 他來到一處沒有名牌的客棧麵前,左瞧右看,確認無誤後才敢輕聲敲門。 “誰?” “是我,陸府的丁三。” 屋子裡的人核實完他的身份,把屋門打開,放他走了進來。 這間客棧人聲鼎沸,每張方形桌子上都擺著一個銅盆,圍著三五名全神貫注的看客。 陸丁三走近一看,果然看到盆子裡有兩隻蛐蛐在相互纏鬥。 “客官,您是要買鬥蛐嗎?” 陸丁三收回目光,輕咳了一聲。 他把招待他的小二拉至一旁,小聲詢問道:“當然是來買鬥蛐的,你們這兒最好的蛐蛐是哪種?” “最好的鬥蛐……應該是寧陽縣裡的土蛐了,那兒的蛐蛐生性兇狠,三口就能咬死對手,是狠貨。” 陸丁三聽得連連點頭,暗呼自己找對了地方。 鬥蛐在民間盛行,他之前雖然沒有接觸,但也聽說過寧陽縣鬥蟋甲天下的美譽。 “一隻多錢?” 小二從袖子中探出手,伸出了五根手指頭。 “五兩,不貴。” “客官,您看錯了,是五十兩紋銀。” 陸丁三麵色大變,險些驚呼出聲。 “五十兩?你們莫不是在逗我?這麼貴怎麼不去搶?” 他此次出門雖然帶上了所有家當,但這五十兩也忒貴了些。 要知道尋常蟋蟀鬥蛐的價格不過百錢,若不是為了今日的家主之位,他哪會拿真金白銀買這些玩意? 好在昨日那許家公子出手闊綽,給的回門紅包裡,塞了張五十兩的銀票。 “客官,這可是寧陽縣的鬥蛐?你可知寧陽縣位於魯中,離咱們素州路途遙遠,往往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抵達。而這蟋蟀喜陰,又是活物,商隊花費人力物力長途運輸,你總得讓人賺些油水吧?” 陸丁三聽到這兒,倒覺得這鬥蛐沒那麼貴了。 若真能幫自己奪得家主之位,區區五十兩又算得了什麼? 那許大公子所送的回門禮,可都是貨真價實的金磚玉器,更別提以後能在陸府裡呼風喚雨,作威作福了。 這買賣不虧。 “行,那給我拿一對……等等,你知道鬼公子嗎?” 那小二的笑臉凝滯,瞳孔中閃現出驚駭之色。 “什麼?你難道問的是鬥蛐屆的魁首,霹靂羅剎門的門主,無情鬥蟀鬼公子?” 陸丁三這才發現,不僅是眼前這名小二,就連隔壁幾桌鬥得正歡的路人,也因為這鬼公子的名號朝自己看來。 “他這麼有名嗎?” 小二拉著他背過身,煞有其事的介紹道:“公子你有所不知,這鬼公子正是我家少主,這鬥蛐坊也是其麾下的眾多產業之一,你既然認識我家少主,那就跟小的上樓詳談。” 陸丁三原本對鬥蛐一事心中沒底,現如今被這店小二恭恭敬敬的迎上二樓,頓時覺得這間無名客棧很不一般,一定藏有某種秘密。 而這秘密的鑰匙,就是鬼公子。 待陸丁三走進雅間,就看到一名錦衣玉袍,渾身掛滿名貴飾物的年輕男子矗立在窗邊,麵目深沉的望向窗外。 “鬼兄!” “哦……陸兄,你來了?” 那人轉過頭來,表情上有些震驚。 陸丁三看這鬼公子所穿的衣物是市麵上罕見的料子,與那許公子穿的有些相像,知曉其的身份地位一定不低。 “不好意思,昨日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您竟是鬥蛐界的翹楚……” 鬼公子伸出了一隻手,製止了他的發言,沉聲道:“往事休要再提,過去的就過去了……我鬼某並不願活在過去,昨日若不是陸兄請了我一碗茶水,我也不知道這世上竟有如此高風亮節,誌同道合的友人。” 陸丁三沒想到自己給鬼公子留下的印象這麼好,有些不好意思的乾笑了兩聲。 “不知陸兄前來,所為何事呀?” “鬼公子,我聽說您這兒的鬥蟀天下無雙,所以想求你賣我最好的蛐蛐。” “最好的?” “是,雖然剛剛小二說寧陽縣的鬥蛐最好,但我想鬼公子人中龍鳳,應該還有些獨門絕技吧?” 看著陸丁三熾熱的目光,鬼公子麵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可這鬥蛐和秘法都是我霹靂羅剎門的不傳之秘……” “我出錢!我出我所有的錢!” 陸丁三見鬼公子有些猶豫,忙從口袋裡掏出了錢袋子。 鬼公子瞥了眼鼓鼓囊囊的錢袋子,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這不是錢的事,我這鬥蛐逢局必贏,早就用它贏下了無數錢財,這些銀子,我是看不上的。” “啊?” 陸丁三宛如掉到了冰窖裡,但他不想錯過這次翻身的機會,便咬了咬牙,從衣服的夾層裡掏出一物。 這圓潤的珠子在陽光下五彩剔透,散發有多種光澤。 “這是?” “這是我這一支留下來的傳家寶,名叫木難,當世難求……隻要鬼兄能把鬥蛐之術傳授於我,來日我必用其他珍奇異寶來贖。” 鬼公子看著陸丁三堅毅的目光,似是被他的精神感動,點了點頭。 “既然陸兄如此執著,那我鬼某人就把霹靂羅剎門的神勇無敵大將軍和秘術傳授於你,你把錢袋子和木難拿來。” …… 待陸丁三提著籠子,興高采烈的下了樓,隔壁屋子的房門被同步推開。 從中走出來一個身材肥胖的人影,正是朱元德。 他毫不客氣的走進房間,沖著“鬼公子”問道:“張瑞海,這家夥肥不肥?” “還行,有一顆品相不錯的木難。” 朱元德把那顆珠子拿在手上把玩了片刻,納悶的問道:“伱說老大給這群陸府的人下了什麼迷藥,竟能讓他們對鬥蛐如此癡迷?” “不知道。” 張瑞海輕撫著身上的衣衫,裝模作樣道:“我現在可是霹靂羅剎門的鬼公子,你對我要用敬稱。” “張瑞海,我敬你大爺個頭。” 要不是想到這小子昨日剛在醉鴛閣裡挨了頓打,朱元德早就呼上去了。 按照老大的指示裝裝樣子,還真當自己是鬼公子了? 沒錯,其實鬼公子和霹靂羅剎門全都是杜撰的,而且這間無名客棧也是許清讓他們臨時租用的。 客棧裡的小二和客人都是朱家錢莊裡的掌櫃夥計。 昨日朱元德和張瑞海在家中閑聊曬太陽,卻突然接到了許府總管上門拜見的消息。 等他們看完許清的信紙,就馬不停蹄的收買了市麵上的鬥蛐,在東長街附近散布鬼公子的消息。 一切布置妥當,他們就待在這間客棧裡守株待兔,把那些陸姓族人給騙了個團團轉。 “這才剛剛破曉,咱們就靠著一些不值錢的蟋蟀,賺了我家分莊一年的營收,真是暴利呀!” 朱元德本就喜財,看到賬麵上多了這麼多的錢,開心的不得了。 而且這些錢還不是靠著他爹的人脈家業賺的,全是兄弟幾個努力的成果。 “老大就是老大,靖東侯那家夥除了長得帥,討女人喜歡,有什麼能和老大比的?” 幸好許清沒待在這裡,要不然聽到這幾句話,非得跟朱元德急眼。 這時,樓下又有新的聲音傳來,朱元德給張瑞海使了個眼色,默默地退了出去。 “您認識我家少主鬼公子?請往樓上來。” …… 許清起床之後,便連連打著哈欠,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替他更衣穿鞋的小環蹲在身後,小心翼翼的問道:“少爺,昨晚什麼感受?” “冷。” 許清疲憊的說道:“沒有小環暖床,被窩裡沒有溫度。” “啊?” 小環一開始還沒聽出來許清的話中意,杵在原地呆愣了兩秒。 當她反應過來,少爺是在調戲自己後,臉頰泛起了一抹紅暈,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嬌嫩小花。 “少爺真壞。” “我出來的時候,陸晚禾睡得正香,現在算算時間也該醒了,你去伺候她梳妝更衣吧。” 小環有些不解的問道:“少爺,三少奶奶不是有季夏貼身服侍嗎?我怎麼能搶人家的活呢?” “季夏被我派出去做事了,你快去吧。” “好。” 小環總覺得有些不對,因為在許府的時候,那季夏一直跟在三少奶奶身邊,形影不離。 如今怎麼會因為少爺的兩句話,就整整一天不見了人影? 真是奇怪? …… 晌午時分,烈陽高照。 今日是秋季以來少有的好天氣,而陸府上下也為了這次鬥蛐大會傾盡了全力。 他們搬空了整個後院,才騰挪出來一個稍大的場地。 在院子中央,府裡最大的銅盆擺在那兒,用來當做賽場。 眾人當看到許清和陸晚禾的身影從後庭裡出現,都圍了上來。 領頭的陸公達陪著笑臉,向許清介紹自己有多麼的辛苦。 “許公子您看,這都是今日一早,小的親手操辦的……您瞧瞧怎麼樣?” “公達叔,你這明顯是個外行呀!兩隻公蟋角力,肯定得要它們退無可退,無路可走,才能發揮出那股狠勁。你搞個這麼大的銅盆,蟲子打不過跑了怎麼辦?” 陸公達麵容一滯,顯然是沒想到鬥蛐還有這麼多的講究。 “換成淺口的壺器就行,我看昨日廳子裡的那個白口瓷器不錯,把它摔一半拿過來吧。” 陸公達的麵色慘白,額頭上細汗密布。 周圍那些圍觀的陸氏族人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陸府的人都知道,那瓷器可是陸公達最愛顯擺的物件,常年被放在前廳的主座身後,用來彰顯他高人一等的身份。 如今這許大公子說砸就砸,真是一點都不給這陸公達麵子。 “愣著乾嘛?許公子吩咐的事情還不照做?” 陸公達雖然肉疼,可他卻不敢在許清麵前表現出來,畢竟人家許家財大氣粗,那回門的玉器能頂他百八十個瓶子。 “夫君……你這是在做什麼?” 陸晚禾的雙瞳睜大,仿佛兩顆晶瑩剔透的葡萄在眼眶中微微顫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不敢置信的望向許清,神色中透露著迷茫和不解。 “看不出來嗎?鬥蛐。” “夫君,這裡是陸府,他們又不是坊間裡的賭徒……你這不是在強人所難嗎?” 陸晚禾緊緊抓著身上的狐裘大衣,像是要把上麵的絨毛捏碎一般。 她無法理解自家夫君的行徑和變化為何會如此之大。 明明昨天夜裡的許清還顯得彬彬有禮,溫柔有度,為什麼今日要搞這鬥蛐大會,把陸府上下攪得雞飛狗跳? “啪”的一聲碎響傳遍天空,一名下人手捧著碎開的瓷器走了出來,將那口大號的銅盆換下。 這一幕看的陸晚禾心如刀絞,陸府是生她養她的地方,她不願意看這裡被白白糟蹋。 迫不得已,她隻得小聲求助於許清,“夫君……” “好了,我們開始吧。” 許清剛一發話,那些陸氏族人就爭先恐後的擠了上去,希望給自己的蛐蛐抽一個好的順次。 眾人在院中擁作一團,甚至還爭搶互毆了起來。 在重金的誘惑下,沒人在意這陸晚禾是怎麼想的。 畢竟她隻是個不得寵的許家妾室。 隻有小環遵從少爺的吩咐,一直默默地待在陸晚禾身邊,幫她撫背順氣。 “三少奶奶,您別生氣,少爺這麼做肯定有他的意思。” 陸晚禾撫著上下起伏的胸脯,難以言語。 她隻是有些放不下東西,想回陸府看看,卻沒想到因為自家夫君的貪玩,把整個陸府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