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無風雪(1 / 1)

常山郡琳瑯滿目的商品和大大小小的商鋪吸引了薑風的注意,他漫無目的地遊走著,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這裡聚集著四麵八方的來客,布衣華服,挑擔走馬。   溫小小率先跑到路的盡頭,利落地爬上街角的梧桐樹,盤腿坐著,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她遠遠地朝薑風招手,薑風走近來,同樣爬上樹,坐在溫小小旁邊,盡收眼底的是常山郡城高低錯落的樓閣。   此地是郡城的市集,多為商鋪,酒樓,客棧。商賈雲集,文人雅士聚集其中,是本地最繁華熱鬧的路段。   正前方是一家叫做“煙雨樓”的酒館,此刻雖是晌午,樓內依舊吟詩作對,歌舞升平。   溫小小對薑風使了一個眼神,她帶著薑風繞到了煙雨樓的背麵,這裡可以看到二樓欄桿處吊嗓子,排練動作的歌姬舞姬。   此時,一名浣紗打扮的歌姬正在吟唱“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溫小小眼中滿是亮光,此時的二人就像飄落的葉,離岸的海水,前路漫漫卻沒有方向。   薑風忽然有一個想法,他拉起溫小小來到了路邊尋常的茶館,這裡可以收集情報。薑風與溫小小要了一壺茶,正襟危坐,不發一言。   忽然一位少年急匆匆趕來,給鄰桌一對羌族服飾的男子送來一個錦囊,兩男子見狀大驚失色,抽出別在腰間的彎刀急火火地跑了出去。店小二悻悻地走過來,暗罵一句“死狄子,又不給茶錢。”   溫小小瞥了一眼,偷偷地笑,薑風也看了過去,但似乎並沒有當回事。   身後坐著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正跟一個書生打扮的人攀談,言語間盡是對胡人的蔑視與暗嘲。   溫小小終於開口,“薑風,你覺得天下英雄誰最厲害?”   薑風:“啊?我不認識幾個。”   溫小小:“我覺得應該是北地太守皇甫嵩最厲害。”   薑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溫小小:“薑風,我們晚上住哪?”   薑風:“剛才不還在談論誰最厲害嗎?怎麼忽然關心住哪?”   溫小小:“你啥都不知道,說個屁啊。”   薑風:“……”   溫小小:“我知道一個好地方,我帶你去。”   二人將茶水一飲而盡,放下二文銅錢,朝門外走去,溫小小一路往城市的中心走,走到了一片石築的高臺,旁邊有一間外方內圓,覆有圓蓋的建築。   溫小小沖薑風努努嘴,說:“我們今晚從後麵的窗戶翻進去,就睡這裡麵吧。”   薑風:“這是哪裡?”   溫小小:“明堂啊,祭祀用的。”   薑風:“祭祀用的,你也敢住?”   溫小小:“正因如此,這裡平日裡才不會有人來呀。總比露宿街頭來的強吧。”   薑風再一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不怕沖撞了神靈,神靈降罪下來嗎?”   溫小小:“我覺得我兩應該早就沖撞過神靈了吧,不然怎麼會活得這麼艱難呢?”   薑風呆呆地看著溫小小,她的眼眸十分清澈,沒有埋怨也沒有戾氣,全是自然流露。良久之後薑風才再次開口“或許我們還活著,就已經是神靈保佑過的了吧。”   兩個人又再次把常山郡逛了一遍,王大娘烙的餅還剩最後一張,薑風和溫小小兩人坐在祭祀的高臺邊上,一起分食那一張餅,說起來也是厲害,逍遙遊中講“適千裡者,三月聚糧。”薑風這一路來來回回也走了近千裡了,過去了整整十八天,王大娘給的一摞烙餅硬是扛下了這三月聚糧的負擔,當然,路途中溫小小找來的野菜瓜果也功不可沒。   而接下來,彈盡糧絕的兩人是時候想一點謀生的手段了。   明堂一夜,四圍靜得出奇,可以細細聽到風吹草動的聲音,薑風與溫小小分別睡在兩塊榻子上,溫小小環抱著手臂,忽然起身把榻子挪到薑風的旁邊,這樣兩人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體溫。門外傳來打更人的叫喊聲,“關門閉戶,平安無事,夜半,子時。”   薑風聽到溫小小均勻的呼吸聲,方才轉身,卻沒想到正麵對的是溫小小明媚的正臉,她臉上也有一顆明顯的痣,不同於薑風的淚痣,她的痣在額頭的正中心。薑風就這樣呆呆地看了很久,白天的溫小小總是在說話,沒有機會看到她恬靜的一麵,溫小小猝不及防地睜開眼睛,還是那雙清澈的眼眸,薑風察覺到氣氛微妙正想說些什麼,溫小小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不要說話。   窗外的月光盈盈撒入,明堂的香案上似有一堆碎銀。   薑風還是開口,“明天我們就離開常山郡繼續南下吧。”   溫小小:“嗯”   薑風:“既然來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說點什麼吧。”   薑風忽然坐起,往香案後的方向拜了拜,說道,“娘,兒子入了江湖,四海為家,你莫要掛念。”   薑風跪拜了一拜。   薑風:“高堂寂寂無人語,再無風雪伴歸途。”   終於明白了,其實薑風早就明白,母親驕傲的性子,一生清高,不落凡塵,苦守了三年清規戒律,內心還是不清凈,人間事了結的那一刻,薑風就明白的,母親這是得了道,成了仙。   這也是薑風埋在心裡,隱隱作痛了三年的禍根。   至於父親,薑風隻字未提,這是生於亂世的體麵,父親那是注定的下場,正如前麵所說,神靈保佑過我才可以還活著,還奢求什麼呢?   溫小小聽完了薑風對母親的告別,跪在了薑風的旁邊,替薑風擦乾凈香案上落的灰塵,起身學著母親的樣子摸了摸薑風的頭,而薑風自始至終沒流下一滴眼淚,那顆和母親一樣的淚痣,卻仿佛哭了一千年。   ……   天蒙蒙亮,溫小小推醒了薑風,此時路上已經有一些行人。溫小小示意薑風從後麵悄悄地翻出去,兩個人離開了明堂,若無其事地走遠,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一架馬車疾馳在街道上,恰巧在路過薑風的時候車輪卡在了石頭縫裡差點翻倒,駕車的車夫很著急,下車用腳狂踹那塊石頭。薑風走了過去,推動馬車後退,再前進的時候剛好繞過了石縫,車夫對薑風行禮致謝後又匆匆上車疾馳而去。   薑風不知道,這是他離正史最近的一次,車裡坐的人正是當時的騎都尉,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