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昂說得激動起來，繞過桌子坐到了薑風的旁邊，一隻手環繞著薑風的脖頸，另一隻手把玩著已經乾掉的酒盅，正欲開口說什麼，薑風忽然說起，“其實，我又何嘗不羨慕你呢，敢愛敢恨，敢打敢拚，永遠的驕傲銳氣。” 　　何昂放下酒盅，正了正身形，笑著說，“此話怎講？” 　　薑風：“我遲緩是因為我害怕，我麵對未知的恐懼讓我從來不敢爭取什麼，我一直以來都是依靠著別人生活，從沒想過靠自己真正做成點什麼。我由衷的佩服你，是你給了母親那三年裡活下去的希望，也是你送給了這骯臟的人間最後一絲正義和體麵。” 　　何昂忽然從酒蒙中清醒過來，連忙追問，“你從哪裡知道你母親的事的？”說罷忽然痛哭起來，“對不起薑風，對不起，我真沒用，當時我真的很害怕，我打不過他們，我不敢出手去阻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薑風苦笑，“我比你更沒用，當時我並不是躲在巷口的大水缸裡，我就趴在那棵大槐樹上，我什麼都看到了。” 　　何昂怔怔地看著薑風，好像過往的所有痛苦，此刻全都湧了上來。那道藏在陰影裡的傷疤此刻被無情揭開，傷口再次變得鮮血淋漓。何昂不再說話，連飲了數杯，薑風也一杯接一杯地灌醉自己，直到後來兩人都再也舉不起酒盅，昏倒在桌麵上。 　　迷迷糊糊中，薑風仿佛再次看到了母親的身影，一股淺淺的幽香傳入鼻孔，隨後一隻溫熱的手撫上臉頰，而後便再沒有意識了。 　　…… 　　薑風醒來，竟身處一位女子的閨房中，雲夢閣的女子隻有當季的幾個頭牌才會有自己的閨房，請君入室也就意味著一夜春宵。薑風此刻還在睡眼迷蒙，隱約間一陣清脆的風鈴聲打破了沉默，一位風塵女子帶著一股淺淺的脂粉香氣出現在薑風的麵前。 　　女子：“你醒啦？” 　　薑風：“這是哪裡？何昂呢？” 　　女子：“何公子一早便離開了，這裡是我的臥房。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薑風：“我怎麼會在這裡？我們……” 　　女子掩麵輕笑，“不花錢還想春風一度？” 　　薑風長舒口氣，卻又隱隱失望，好矛盾啊。薑風起床穿戴，洗漱梳妝，正欲離開，女子叫住了他，“說了，還沒給錢呢，怎麼著，想賴賬啊？” 　　薑風：“啊？酒錢也沒給嗎？” 　　女子：“可不是嘛，一共五兩銀子，你拿得出來嗎？” 　　薑風：“拿不出來，怎麼辦嘛。” 　　女子依舊溫婉從容，“拿不出來就記賬上，不過可算著利息的。你叫什麼名字？” 　　薑風：“我叫薑風。”想了想後又補充道“欲引山洪的風。” 　　女子：“你倒也算老實，那五兩銀子算你欠我個人的，昨晚我幫你墊付了。” 　　薑風麵露驚色，“敢問姑娘芳名？” 　　女子：“端木瑤” 　　薑風：“姑娘復姓端木？” 　　端木瑤微微笑著，媚眼如絲地看著薑風，“端木瑤是我的花名，要想知道我的本名，你得娶我。” 　　薑風聽罷抱拳作揖，“初次見麵，怎可草率定下終身，我不問便是了。” 　　端木瑤：“你走吧，等籌到了銀子記得送到這綺羅軒來，也可以找到我當麵交還。當然，要是想來幽會也隨時恭候。”說罷又朝薑風拋了一個媚眼。 　　薑風不敢多想，隨即離開了雲夢閣。 　　興許是宿醉的緣故，薑風整個上午都心不在焉的，坐在茶館的櫃臺裡，目光灼灼地盯著地板發呆，他已經不再去想昨晚的聊天內容，或許堵在胸口的淤血確實是吐出來了。中午，何昂來到茶館，叫夥夫燒上幾個菜，便招呼薑風一同到裡屋去用餐。何昂看上去精神也不太好，薑風便乘了碗熱湯端給何昂。 　　薑風：“你今早幾時離開的雲夢閣呀？” 　　何昂：“天剛亮便離開啦，結賬的時候掌櫃告訴我說你已經結過賬了，我便直接走了。” 　　薑風：“原來如此，那你昨晚住在哪裡？” 　　何昂：“樓上的客房啊，宿醉的客人不都住那裡嗎？你不是嗎？” 　　薑風被問得一陣緊張，連忙點頭：“確實如此。” 　　薑風明白了，都是端木瑤耍的伎倆，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吃過飯後，何昂依舊坐在櫃臺前麵那一張桌位上，捧著一杯茶，小口地啜飲著。大龍忽然闖了進來，搶過茶杯一飲而盡，激動地沖著何昂嚷嚷著，“昂哥，今天又往城內送了二十八個肉人，賺了一百一十八兩銀子呢。”大龍聲音粗獷，惹得茶館裡的客人紛紛抬頭，大龍察覺到眾人的眼神，怒目圓睜，找書苑 www.zｈaoshuyuaｎ．com 猛地一拍桌子，四下裡的眾人便低下了頭。 　　何昂聽聞一百一十八兩，無甚激動，淡淡地說道，“知道了，知道了，快坐下吧。”大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又給何昂倒上，坐在旁邊癡癡地笑著。 　　薑風忽然插話，“龍哥，你平日裡經常去雲夢閣嗎？” 　　大龍：“那是自然，龍哥我可是千杯不醉。” 　　薑風：“那龍哥，你知曉一位花名叫端木瑤的女子嗎？” 　　大龍：“那自然知曉，‘若問相思何迢迢，青衣紅袖端木瑤’，她可是名譽全城的花魁。那一支腰舞跳得，嘖嘖，是美不勝收啊。” 　　薑風：“她是花魁嗎？” 　　大龍：“噢，以前是，現在的新任花魁是蝶戀花，不過蝶戀花空有一副好嗓子，可這相貌與端木瑤相比，還是相差甚遠的。”大龍喝了口茶，咂咂嘴又繼續說道，“我聽說那端木瑤每晚隻在終場獻舞，想看她的腰舞，就得一早去搶座，然後等一整晚才能在終場的時候大飽眼福。哎，真是吊足了胃口，我還聽說，那端木瑤青樓獻舞三年，至今仍是完璧之身。不知哪個男人能有這個福氣了。”大龍越說越入迷，兩眼間全是乍泄的春光。 　　何昂：“哎，別信那些，都是青樓營銷的手段，上次我們去喝酒說要見蝶戀花，不也見到了嘛。” 　　大龍：“說的也是，那我下次就說要見端木瑤。” 　　薑風也聽得意興闌珊，便不再去胡思亂想了，他收了一些茶錢，打算傍晚的時候買一些吃食去看望一下溫小小，少了她的日子，是有那麼些許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