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了個巴子……不妙啊,今晚怕是不能善了了!”匪首咬牙切齒的喃喃自語,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思緒所至,嘴巴未動,胸腔共振,密傳之音已將命令送達到一匪眾耳中,特殊的發音方式,保證隻有自己人能聽到聲音,外人對所說內容無從得知。 眾馬匪聞言紛紛動容,有些已經歸鞘的兵刃又陸續出鞘,氣氛驀然緊張。 “這是要以多欺少嗎?”辛小北眉頭微蹙,自知處境極為不利,但是剛剛的兩招較量,卻給了他巨大的信心,害怕、顫栗反而煙消雲散。 “不能再一味防守了,既知對方深淺,需全力出擊,方有一線生機。”想到此處,辛小北雙手持劍訣,雙腳蓄力,全身真氣快速流轉,如弓弦拉滿,利箭一觸即發。 “少年郎,拳腳功夫對戰難免乏味,不如刀來劍往痛快,剛才說了我喜歡用刀,你慣常用什麼兵器,可以在我身後兄弟們手中任挑一樣。”匪首聲線已不像剛才般中氣十足。 “不用了,你慣常用刀,用就是,我未曾攔著你,我不用兵器,指劍就是我的兵刃,來吧……”辛小北晃了手指,聲音郎朗。 匪首嘴角牽動了一下,蒙麵也難掩尷尬,於是乎緩步走向鋼刀沒入地麵處。 人未站定,右腳猛的向上踢鋼刀護手,鋼刀吃力上竄飛入空中,右腳尚未落地,左腳猛踩地麵,身體就勢飛離地麵,於半空中接住鋼刀,雙手合握刀柄,借身體下墜之勢,全力向下辟出一刀。 淩厲真氣隨著刀身傾瀉而下,攻擊範圍雖沒有掌勁廣,速度、威力卻遠非掌勁可比,真不愧是用刀高手。 辛小北眼見對方踢刀、接刀、揮刀一氣嗬成,未等刀氣到,身形已動。身體以詭異的角度憑空橫移一丈有餘,雙手指劍同時揮出,指勁如無形利劍,勢如破竹。 匪首剛落地,兩股駭人勁氣已逼近,淩虛渡不愧是高階身法,意到氣到,匪首雙足輕點地麵,身體又快速離開地麵數丈,指勁從身下呼嘯而過,同時在空中連揮兩刀,攻防轉換速度之快,隻在瞬息之間。 雙方你來我往激戰正酣,身形騰挪閃避,刀刃、指劍飛舞,無形勁氣,鋒利尤勝白刃利箭,周圍十餘丈範圍內地麵、房舍如刀劈斧砍,傷痕累累。 雙方雖未近身,真氣激發之勁氣,遠比拳腳到肉可怕,辛小北全神貫注,未曾留意到匪眾已陸續進村,隻以為是向四處散開,免受真氣波及。 直到遠處村子裡開始傳來喊聲、哭聲、救命聲! “無恥……”辛小北怒喝道,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躲過一擊殺招,身形急轉,如離弦之箭,往村子方向飛躍而去。 “小子,你我勝負未分之前,休想離開此地。”兩股刀氣從半空中傾瀉而下,瞬間封住了辛小北的去路。 辛小北猛的止步,咬牙切齒,滿臉怒容,心卻在忍不住的怦怦直跳,在這多耽擱一息,就會多死一人,是自己過於天真,竟相信這幫畜生盜亦有道,如今,唯有大開殺戒,與這幫畜生同歸於盡,哪怕是自己真氣耗盡,力竭而亡。 想到此處,辛小北像是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開始收斂心神,緩緩吐納,意識引導一縷真氣穿過全身大穴,猶如開閘泄洪,丹田全開,其存儲之真氣噴湧而出。 辛小北眉頭微蹙,目露精光,額頭有細汗滲出,皮膚泛紅,發梢細發竟微微飄蕩,正是體內真氣超負荷運轉,短時氣血過旺的異象。 “極氣?!”匪首眉頭緊鎖,竟呆立原地。 所謂“極氣”,就是一種超負荷運轉全身真氣,短時間內大幅提高真氣輸出的運氣法門,對內功修為和全身經脈堅韌程度要求極高,非一般修士所能修煉,因損耗極大,即使修得,非萬不得已時不用。 “這是準備要拚命了啊……”匪首微微搖頭苦笑,現在真是騎虎難下了,硬著頭皮也要拖他個一時半刻,隻能祈求弟兄們能快點回來。 正思慮間,對麵辛小北已飛奔而來,掀起一路塵土,人未至,四股勁氣淩空襲來,竟然傳來尖銳的破空聲,其速度、數量、威力與剛才判若兩人。 匪首自知辛小北接下來的攻擊非同小可,早已將全身真氣灌注於下肢,淩虛渡發揮至極致,騰挪閃移,狼狽不堪的躲過了這一招。 匪首如何也想不到,身經百戰的他今日竟被一黃毛小子逼到如此境地,此刻內心又羞又惱,真氣流轉間,才勉強穩住身形,尚未站穩,忽覺頭頂有一股威壓如泰山壓頂般傾瀉而下,心中暗叫不好,本能的狂催真氣,雙手拖刀,全身勁氣傾注刀身迎了上去。 “錚……”傳來了一聲尖銳的金屬撞擊聲。 辛小北身形倒掛,自上而下,雙手劍訣直擊刀麵,千錘百煉的刀身竟然應聲而斷,劍訣所馭之真氣透匪首雙掌而過,尚未等匪首反應過來,辛小北一個後空翻已經落地,目光再次鎖定對方位置,劍訣直取丹田,意欲先廢掉匪首一身修為。 一切發生的太出乎意料,匪首死死的看著自己的雙掌,痛徹心扉,不知所措,對接踵而至的殺招一臉茫然。 “住手……不然我就殺了她!”遠處傳來一聲陰柔男聲,微光中隱約出現一張婦人的臉,披頭散發、嘴角帶血、神情惶恐。其後隱藏著一蒙麵匪眾,五官清秀,竟貌似書生,眼神卻極陰寒,正用劍尖抵著婦人的後背。 “極氣”狀態下,氣息亢奮,辛小北像是殺紅了眼,劍訣既出,已無“住手”的可能。 “嗤……”的一聲,隻見匪首丹田一股血霧噴射而出,身體像泄了氣的皮球,慢慢癱軟在地麵上。 “媽的,我讓你住手,你是裝作沒聽到是吧?!”“書生”高聲尖叫,音調奇怪,聽著格外刺耳。 話音未落,如文弱書生的馬匪右手已緩緩推劍刺入農婦後背,這廝竟故意放慢速度,空中傳來農婦慘烈的痛苦叫聲!隨之其身體不支,癱軟到了地麵上。 “放……放開她……”辛小北聲音忍不住顫抖,心跳加速,麵色潮紅,第一次出手傷人,第一次有人因她被殺,接連變故,讓還未成年的辛小北心神震顫不已。 “放開她?你讓我放,我就放?我剛才讓你住手,你住手了嗎?”“書生”冷笑道。 說完,右手回撤,劍身猛地抽離農婦的身體,接著一個誇張的回旋踢,正中農婦後背,農婦的身體如斷了線的風箏重重的摔在了辛小北的眼前。 辛小北緊握著拳頭,直至指尖發白,隨後蹲下身探查了婦人的經脈,果然已無生命跡象,辛小北眼眶瞬間泛紅,牛大嬸可是看著自己長大的鄰居,就這樣被人虐殺在自己眼前…… “你們到底要乾什麼?有什麼就沖著我來好了,為什麼要殺手無寸鐵的牛大嬸?”辛小北一字一頓的說道,強忍著要殺了眼前這人的沖動,他不確定這幫馬匪剛才進村還捉了誰,爹娘是否在也在他們手裡。 “我們就是沖著你去的,可惜你有點不好惹啊,連我們老大都被你廢了,所以我不得不使了一點手段。”“書生”說完,左手揮了揮,剩餘匪眾挾持著一眾村民出現在辛小北眼前。 辛小北環顧眼前,心一點一滴的沉了下去。 “小猴子、桃子姐姐、鼻涕蟲、若男、秀才、二叔、幺嬸、七大爺……你們都沒逃掉嗎?” “還有爹、娘你們也被抓了嗎?!”辛小北瞳孔猛地收縮,一臉震驚看向辛遠誌和自己的娘親王氏。 辛遠誌臉色蒼白,全身傷痕累累,連站都站不穩,身旁其妻王氏瑟瑟發抖,正在盡力攙扶。 兩人震驚、害怕、關切乃至愧疚的眼神正向辛小北看來。 辛小北眼神慢慢的沉了下去,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說道:“不是要我跟你們走嗎?我從命就是了,求你們放了他們吧。” “好好好……很好,人我自然會放的,不過……兄弟我還是擔心,你若中途變卦,我們這麼多人不一定能製得住你呀。” “那你待如何?”辛小北冷言道。 “除非……” “書生”長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除非你自廢修為,就如你對我們老大做的那樣。” “自廢修為”四個字如一道閃電穿身而過,辛小北臉不自覺的抽動了一下,饒是“極氣”狀態下,仍有一股寒流從下而上湧入心田。 辛家村民風淳樸,村民之間都是沾親帶故,自是互幫互助,相處和諧。 在辛家村長大的辛小北自然認為人與人之間理應如此,雖然“老怪”跟他提起過,江湖人心之險惡,不得不防,他卻當成怪談,沒放在心上,卻不想今晚這一幫馬匪讓他見識了什麼叫出爾反爾、卑鄙無恥、陰險毒辣,比“老怪”說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北,千萬不要啊,盜匪之言豈可輕信,你若自廢武功,他們就再無忌憚,到時候,辛家村眾恐會被屠戮殆盡!”辛遠誌用盡力氣喊道。 “聒噪!”麵向辛小北的“書生”突地的轉身,反手一劍,正中辛遠誌腹部。辛遠誌“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再也站立不住,跪倒在地。 “爹……” “遠誌……” 辛小北、王氏相繼驚呼出聲。 被挾持的人群騷動,所有人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你……”辛小北眸子死死的盯著“書生”,震驚、憤怒、殺意情緒疊加浮現,眼神讓人不寒而栗。 “書生”緩緩轉頭,迎上辛小北眼神,並不覺害怕,相反,眸子裡閃過挑釁的意味,這邊手握劍柄,那劍身仍插在辛遠山腹中。 “我不像兄長這般心慈手軟,怎麼樣?想好了嗎?”“書生”惡狠狠的說道,同時慢慢轉動劍柄。 “啊……啊……”從辛遠誌鼻孔中傳出痛苦的呻吟,饒是辛遠誌這般硬漢,咬緊牙關,仍控製不住,發出痛苦的悶響。 “住手……快住手,我自廢修為,這就動手,你快住手!”看到父親如此受苦,辛小北心如刀絞,辛遠誌與他父慈子孝,感情遠勝尋常人家,此刻,辛小北恨不得替父承受這刀絞之痛。 “小……北,千萬不要啊……”辛遠誌說完就昏死過去了。 “書生”冷笑一聲,手腕一抖,抽劍於空中轉了一圈,甩掉劍身鮮血,順勢搭在了王氏的肩上。 “還得感謝你口中的牛嬸相告啊,不然,這一時半會,我還不一定能馬上找到你爹娘。”“書生”言畢,嘿嘿一笑,輕蔑的眼光向辛小北看來。 王氏雙腿一抖,癱軟坐在地上,無助的眼神看著辛小北,極力壓抑情緒,低聲抽泣。 辛小北看著倒下去的辛遠誌,看著無助的王氏,看著或驚恐或哭泣的父老鄉親,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隻覺內心已經徹底放棄抵抗,隻求這一刻煎熬快點過去。 “我自廢修為之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隻求你們不要再傷一人。”辛小北邊說邊持劍訣,一縷真氣在指間聚集,這指間即將奏響帶走自己的催魂曲。 “那是自然,你隻要自廢修為,我們就沒必要再殺任何人了。” 得到“書生”的肯定答案後,辛小北指劍如閃電,直插下腹,指頭沒入丹田,完全沒有給自己留任何餘地。 “丹田,藏氣之府也”,丹田為全身真氣流轉之始,亦之終。丹田受損,輕則武功盡失,重則身體癱瘓,甚至有性命之虞。 一股鉆心疼痛自丹田處傳來,“極氣”下快速流轉的真氣,戛然而止,辛小北隻覺得,全身經脈燒灼,全身穴位如針紮般刺痛。這是真氣運轉受阻,沖擊經脈和穴位造成的痛苦,“極氣”下,丹田被毀,後果恐怕比一身修為盡毀還要嚴重。 “爹、娘、鄉親們,小北怕是要死了,這無妄之災,莫名其妙,就這樣死去,我心有不甘啊……”兩行清淚自辛小北眼角滑落,狂暴的真氣,不斷在體內胡亂遊走,辛小北慢慢覺得自己呼吸困難、心跳紊亂,意識慢慢模糊,身體慢慢的往後倒去。 “北兒、小北、北娃、辛小北……”耳邊隱約傳來大家的叫聲,身旁的景物向後逐漸退去,頭頂的月亮出現了在辛小北的眼中。 “雨後的月亮好清亮,可惜再也看不到了……”辛小北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砰”的一聲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