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品行優良的女大學生，硯煙此時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她爬起來，隔著屏風躊躇了一會兒，還是艱難地出聲：“翠兒姑娘，這就不必了吧？” 　　翠兒沒有回答。她的剪影斜靠在床頭。如果沒見過翠兒的真身，一定會感覺風情萬種。 　　硯煙盯著屏風，一張臉苦了起來，覺得自己好像給自己挖了個大坑。 　　她倒不是有多怕和屍體睡一張床，或者肉疼剛剛賺來的銀元。 　　隻是按照物理的常識，影子能投在屏風上，光線應該從翠兒的身後來。 　　可是房間裡隻有一根紅燭，是在自己身後。 　　屏風的那一邊，一定已經不是正常的空間了。 　　“要不我們商量一下？”硯煙走近屏風，“我把銀子給你。我們省略中間步驟，你拿了錢就走，行不行？” 　　翠兒似乎是想了想，然後也站起身，隔著屏風走到了硯煙的對麵。 　　她們的影子有一瞬間重疊。 　　…… 　　身後的大門突然傳來一身悶響。 　　“翠兒！怎麼還沒裝扮好？” 　　硯煙一激靈，正要回頭，忽然感覺不對勁。 　　她正站在屏風的後麵，身後就是自己的床榻。她還保持著半伸手的姿勢，但是手上的釵環首飾明晃晃地告訴她，這不應該是她的手。 　　……自己剛才不是在屏風外麵嗎？ 　　硯煙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聽一串急急的腳步聲沖著自己過來。 　　與此同時，所有的聲音如同潮水一般湧來，舞樂人聲，觥籌相碰，整座破敗的樓不知何時煥然一新。 　　房間裡彩紗飄動，點滿了蠟燭，金燦燦亮堂堂一片。儼然是個銷金窟的樣子。 　　“翠兒？翠兒！你躲在這兒乾什麼呢！” 　　一張濃妝艷抹的女人的臉出現在她眼前，塗著鮮艷的紅唇和素白的脂粉，身上是俗氣的紅夾襖，紅得就像…… 　　……像老鴇的眼睛。 　　“翠兒，你發什麼呆呢？”老鴇皺眉。 　　……誰是翠兒？ 　　硯煙手足無措了半秒，看著自己的一身碧色長裙，急中生智，低下頭用手掩著咳嗽了兩聲。 　　“身體……有些不適。”硯煙輕聲細語。 　　“哎喲，不適什麼不適！來的是世子！你不見世子了？”老鴇一挑眉一叉腰，全身的首飾丁零當啷。 　　什麼世子？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想見啊！ 　　硯煙露出可憐兮兮地笑容，“世子點名了要見翠兒嗎？” 　　“那當然！世子哪次來不是見你？”老鴇不由分說，“快些，世子說要過夜的！” 　　硯煙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恐怕是躲不過去了，隻能微笑點頭，同時腦筋飛轉。 　　她的目光開始在房間裡尋找兇器。 　　她當然不是要謀殺世子。恰恰相反，她懷疑翠兒是被世子殺害了。 　　畢竟這一切的幻覺應該是翠兒的記憶。翠兒想展示給自己看的，應該就是導致她變成今天這樣的原因。 　　“你啊，空長這容貌，腦袋真笨，”老鴇上來點她的額頭，“世子在仙山上修行過！你但凡得一點寵愛，世子贈你個駐顏丹什麼的，還怕沒有銀子？” 　　……仙山？硯煙一愣。 　　之前裙姐和馮凡提到的“仙洞”的說法，她還以為隻是代稱，沒想到這裡真的有修仙的人。 　　“世子既然見過仙人，又哪裡看得上翠兒這蒲柳之姿。”硯煙想要再套些話。 　　“他既然還是世子，那就是凡塵中人。英雄過不了美人關，”老鴇嗤之以鼻，“快些啊，別人到了你還在這兒悲春傷秋的！” 　　說著，老鴇很快離開了房間。 　　硯煙趕緊起身，沖到窗邊的銅鏡前。鏡子裡是一張陌生但有些熟悉的麵孔，是翠兒生前的模樣。 　　相比起硯煙原本素靜的臉，翠兒果真生的嬌艷許多。 　　可惜美貌有時反而招致災禍。 　　硯煙掃了一眼邊上的脂粉，翻箱倒櫃，但最後鎖定的也隻是邊上的架子上幾支銀釵。 　　如果世子真有仙人的手段，那害死翠兒他甚至未必需要兇器。 　　但既然能在這幻境裡自由活動，硯煙還是不願意把主動權完全拱手相讓。 　　她頭上插了兩支銀釵，袖子裡又藏了兩支，指節因緊張微微發白。 　　“世子！” 　　“世子來啦？” 　　“翠兒早就在等著您了！就在房裡。” 　　硯煙聽到走廊上傳來很多人的恭維聲，活動了一下麵部肌肉，轉過身準備露出營業的虛偽笑容。 　　下一秒，她看見隔著房門，一個頭部形狀怪異，仿佛沒有肩膀和脖子的巨大人影出現在紙窗上。 　　硯煙倒抽一口涼氣 　　那影子在一眾恭維聲裡越走越近，眼看著就要到門口了。 　　硯煙不自覺地後退。 　　如果對方是人她還能試探一下，看看能否在這段記憶裡獲得更多的信息。 　　……但這顯然不是人啊！ 　　硯煙已經見識過紙人的實力，人類幾乎不可能抵抗那種東西。而這個世子看起來應該會比紙人更加恐怖。 　　硯煙咬了咬牙。 　　……可是機會難得，她也不想放棄。 　　影子在門外正了正衣冠。找書苑 www.zｈａoｓhuyuan.com 硯煙當機立斷，推翻身邊的燭臺，然後又推開窗戶，轉身藏進了衣櫃裡。 　　就在她藏好的同時，門開了。 　　外麵太吵了，硯煙仔細去聽，卻聽不清楚來人的腳步聲。 　　不過如果真的是修仙者，走路沒有聲音也是合理的。 　　硯煙想著就從衣櫃的縫隙裡往外看去。 　　奇怪的是，她並沒有看到一個大頭的畸形怪物。進來的人一身如火的紅衣，身量高挑，是個人樣。 　　硯煙微微皺眉。 　　……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來者進門看到翻倒的燭臺和大開的窗戶，顯然愣了一下。但他卻沒有立刻叫人，而是先關上了房門，繼而幾步沖到了窗口，探身往外看去。 　　衣櫃就在窗口邊。這位世子的舉動正合硯煙的意。 　　硯煙猛地撐開櫃門，把世子夾在了櫃門和窗戶中間，同時手裡銀簪紮向對方，試圖出其不意逼其就範，從而逼問消息。 　　但是就在她發動攻擊的同時，周圍的一切忽然靜止，繼而扭曲起來。 　　這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覆蓋了硯煙周身全部的空間，根本無從躲避。 　　硯煙心中一慌。 　　她的體能本就不算事強項，如果這一下偷襲被對方防備下來，那下一秒死得肯定是自己。 　　但如果自己能在這個幻境裡救翠兒，說不定外麵的事情也會有轉機。 　　想到這，硯煙原本隻是想抵在世子脖子上的銀簪方向微微偏移，對準了對方的耳朵眼。 　　……耳朵？ 　　硯煙忽然愣住了。 　　這人，沒有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