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交銀的時間可以由自己決定,當天上交或者湊齊了再交也可以自選。 硯煙想到還要給翠兒錢,於是也就先沒有上交,而是把注意放在了黑眼圈身上。 這人從一開始就一副好幾個月沒睡覺的樣子,但經過昨晚,他居然看起來臉色好了不少。其他人倒是各個眼下發青。 裙姐賺得最多,去交了銀子,回來對硯煙和馮凡道:“老鴇說,我們最後要一人交二十銀。和我們猜的差不多,這樣接客肯定是不夠的。” “那個老頭和那個小孩就算活過了這一輪他們也會死在後麵,”馮凡沒什麼表情,“不如讓他們少受點罪。” “應該還有別的辦法,”裙姐皺眉,“但如果到最後實在沒辦法,也隻能這樣了。” 硯煙沒有發表意見,而是不斷地觀察著周圍。 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那個黑眼圈不知道去了哪裡。 “……我昨晚沒睡好,實在是困得不行,”硯煙捂著胸口,“我想先回去休息,可以嗎?” 裙姐看了看她,大抵是覺得這個清澈愚蠢並且脆脆的大學生實在是沒有什麼大用,就點了點頭,“遇到任何事情不要擅自下決定,分享情報。” 硯煙應下來,先去後院拿了吃的和水,慢慢爬上了二樓。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輕微的敲擊聲。 木質結構本身傳音就很好,加上她神經本就比較敏感,盡管那個聲音不大,但硯煙還是聽見了。 回廊上空空蕩蕩,那聲音似乎是從某個房間裡發出來的。 硯煙一邊屏氣凝神去聽,一邊緩緩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移動。 伴隨著敲擊,似乎還有很輕的人聲在唱歌。 “……夜有客,客白丁……” “……悅之以漿,悅之以香……” “……天蒼蒼,路茫茫……” “……願為聖明殺小妝……” “……夜有客……” …… 歌聲不甚清晰而且音調戚哀非常。硯煙頭皮發麻,張嘴想要喊裙姐他們上來,忽然腳踝一涼,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她。 “……翠兒?” 硯煙全身發僵,聲音微微顫抖。 那雙手沿著她的小腿快速的往上爬,很快爬上了她的背,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天蒼蒼,路茫茫……” 一股帶著腐腥味的極寒的氣息被噴吐在硯煙耳邊。 硯煙全身僵硬,隻能努力轉動眼球,試圖用餘光示意樓下的人。但是根本無濟於事,沒有人注意到她的情況。 硯煙覺得自己的血液和生氣正在不斷的流失。 “……願為聖明殺小妝……” 兩滴冰冷的液體落在硯煙的肩頭,一瞬間的麻木後是腐蝕性的劇痛。 硯煙想要掙紮,但被背上的東西爬過的肌肉宛如被凍結了一樣不聽使喚,絕望水漲船高。 這首歌聽起來像是在說女子接待了一個身為白丁的客人,而那個白丁自告奮勇,邀功說自己願意為了皇帝殺一個女人。 ……被殺得莫非就是翠兒? 可這是為什麼? 硯煙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眼前一片閃光。 就在她要徹底沉入黑暗中時,她腦袋上方不遠處忽然爆出一聲高亢尖銳的啼叫。 這聲音穿透力太強了,整座樓都為之一顫。 硯煙隻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整個人都被這聲音沖得一晃,接著醍醐灌頂一樣清醒了過來。 “……是誰?!”老鴇巨大的身軀在橫梁上移動,紅眼像是要流血一般閃著憤怒的光,“誰偷走了晚晴樓的賬本?!” 硯煙扶著墻壁,捂住劇痛的肩膀,臉色極為蒼白。 她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身後趴著的東西已經不見了,似乎是老鴇的叫聲將其嚇跑了。 “你們這群小蹄子——”老鴇扇動翅膀,骨架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讓我逮到我一定剝了你的皮——” 硯煙捂住耳朵,跌跌撞撞地跑了幾步,就近推開了一扇門,也不管是誰的房間就直接沖了進去。 關上門,硯煙抵著房門,麵露痛苦之色。她迅速扒開外衣,就看到自己的右肩上赫然留下了兩個鮮紅的印記,絲絲縷縷的紋路正緩慢的擴散開。 她試著摸了一下,雖然沒有流血,但疼得她眼淚都要下來了。 門外老鴇似乎是從梁上飛落了下去,外麵稀裡嘩啦一陣響聲,隨即是奔跑聲和呼喝聲。 硯煙轉過身,靠在門上,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她抬眼定睛一看。 房間正中央的梁上居然掛著一個人。 正是之前不見了的黑眼圈。 他整張臉上黑氣彌漫,被一條綠色的衣帶掛住脖子,還在不停地掙紮,腳尖踢到床柱上發出輕微的敲擊聲。 剛才硯煙在走廊上聽到的敲擊聲就是他發出來的。 黑眼圈不知道被吊了多久,眼球上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舌頭已經難以控製的被擠出了口腔。 眼看著他的掙紮的幅度也越來越小,硯煙趕緊一個箭步踩著凳子上去把人往下抱。 就在硯煙接觸到黑眼圈的身體的同時,一種有些熟悉的異樣感覺突然傳來。 硯煙心中一緊,托著人的手沒留神,兩人一起栽了下來。 硯煙摔在地板上,與此同時周圍的聲音忽然間斷了一瞬,接著喧鬧起來。 “咳咳咳……” 黑眼圈被直接摔在地上,捂著喉嚨開始瘋狂咳嗽。 “紅玉,你個小賤蹄子!今天可是翠兒的大日子!你在這兒要死要活的想乾什麼!” 背後傳來中年女人的聲音,硯煙回過頭,隻見穿著花哨的老鴇正叉著腰,指著黑眼圈的手臂上鐲子亂晃。 “咳咳咳……啊?”黑眼圈還說不出話,露出痛苦但是疑惑的神情。 “要不是小煙發現得早,你早就他娘的斷氣了!”老鴇一把抓住硯煙的後領把她拽起來,“你給我看著她!再敢上吊,我可把你發配給最臭還打人的恩客!” 硯煙看著周圍被擦的亮堂堂的房間,屋外舞樂聲大作,男人的笑聲、女人的歌聲,杯酒相碰,雖然聲音隔著一段距離,但依舊有種充斥著靡靡之音的感覺。 她居然又進入了這裡。 “老板娘!再來兩壺好酒!” “來啦來啦,爺好興致啊。”老鴇的臉上堆起的笑容在瞬間轉化,狠狠瞪了黑眼圈一眼,“待會兒翠兒房裡世子爺要是還要人,你們過去伺候!” 說完,老鴇邁著小碎步摔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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