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路過一家便利店，季寧想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偽裝身份，還是走了進去。 　　賽博時代的便利店幾乎都是無人店，季寧也不用刻意去裝奧蘿拉的性格和店員打交道。 　　便利店的貨架上貨物相當齊全，吃穿用應有盡有，甚至連一些常用的機械保養清潔器材都有。 　　店裡還是有攝像頭的，季寧的目光在“仿生人專用”那幾個字上停頓了幾秒，像是正常經過，在隔壁的貨架上買了些食物，盡管她並不需要進食。 　　在結賬機器前，季寧又在最近的貨架上拿了一瓶助眠的藥物，她覺得如果是奧蘿拉應該會需要這個。 　　季寧拎著袋子站在門前，感應門自動打開，走出便利店。 　　剛踏出便利店的大門不遠，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經過。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鼎沸的人聲將她淹沒，她被擠進遊行的隊伍裡。 　　前後左右都是狂熱的反賽博主義者，他們高呼口號，有的高舉燈牌，有的拉著橫幅，中心內容隻有一個：反對義體，反對賽博。 　　擁擠的人群匯聚成一條巨蟒在狹窄的街道間扭曲遊動。 　　季寧被浩蕩的人群裹挾著前進，進退兩難。 　　她直覺不太妙，她可不想摻和這種麻煩的活動。 　　哪怕是被迫的，也不行！ 　　世界被政府和財閥牢牢掌控，自己的處境還極度危險，參加遊行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仿生人的身體非常抗造，被推搡著依舊能穩住重心。 　　於是她踮起腳仰頭，視線越過一個又一個頭頂，在前方四百米的位置看到左側有一個巷口。 　　視線被錨住，她奮力將自己往隊伍的左側移動。 　　推開了不知道第幾個人，她終於抵達隊伍的的最左側，她鬆開掌心，指腹貼著墻皮掠過。 　　還有一百米。 　　她心中默默計算著距離，隻要一到轉角，她就立刻脫身。 　　九十…… 　　八十…… 　　七十…… 　　當她數到距離隻剩六十米的時候，隊伍的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慘叫。 　　隨後是接連的嘶吼哭喊聲，嘈雜的聲響從四麵八方而來。 　　潮水般的隊伍猛然倒流，前麵的人背對著她不斷向後撤步。 　　季寧心中一緊，小步後退。 　　發生了什麼？ 　　被鎮壓了？ 　　是聯邦巡查隊，還是賽博機動隊？ 　　她在緊張無措中聽到了“突突突”個不停的槍聲。 　　前麵一個神色倉惶的女人扭頭向後，臉上掛著淚，掙紮著想要逃跑。 　　縫隙中一道銀光閃過，她的身軀停頓了半秒。 　　季寧從未如此厭惡仿生人的敏銳聽力，她清楚地聽到子彈撕裂空氣，破開柔軟血肉，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紅色的鮮花盛開在女人腹部，季寧無暇思考是誰在殺人，求生的本能驅使她逃跑。 　　她弓起背，把頭往靠墻的一邊側。 　　仿生人的身體足夠結實有力，她沖出一層層人墻組起的包圍圈，總算抵達了遊行隊伍的最末端。 　　忽然，季寧聽到身後人群更加騷動，槍聲越來越響。 　　她回頭瞥了一眼，然後逃得更快了。 　　匯聚成巨蟒的長隊被槍彈一分兩半地劈開，人群作鳥獸散。 　　可，這是一條穿梭在兩棟高樓間的窄路，周圍的店鋪早就在遊行隊伍經過時閉門歇業。 　　除了向後，無處可逃。 　　鮮血滲透進瀝青路麵兩側的凹陷處，有配槍的遊行者舉槍火拚，但屠殺者不分對象，架起突擊步槍就是一頓掃射。 　　屠殺者是一大幫人，他們都留著非主流的莫西乾頭，色彩各異。 　　季寧隻看出來這應該是個什麼幫派，具體是哪個並不知道。 　　在街頭火拚的幫派並不罕見，但像今天這樣無差別殺人的卻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瘋了！都瘋了！ 　　沒人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反正活命最重要！ 　　逃就對了！ 　　季寧趁著混亂鉆進另一條巷子，絲毫不敢鬆懈，依舊朝著巷子深處跑去。 　　15區的道路錯綜復雜，高樓間縱橫的小路光線很差。 　　季寧精準避開路上所有的障礙物，速度沒有減慢一點。 　　逃跑的人不在少數，季寧拐了好幾個彎，盡量避開人多的路。終於這條路上隻剩她一人了。 　　不！ 　　準確地說，是逃跑的隻有她一人。 　　她看向順著高墻滑行下來的兩人，前後夾擊。 　　她，被包圍了。 　　“目標已確認，正在執行抓捕任務——”電子音剛說完，兩個全副武裝、雙臂改裝的黑衣大漢就同時向她撲來。 　　季寧心中一沉，果然還是沖著自己來的，隻是不知道這又是哪一方的勢力。 　　從便利店買的東西早就在人群中被擠掉了，她現在兩手空空。 　　季寧憑借敏捷的身體反應和優秀的動態視力，閃過第一個人，又抬腳踹飛第二個人。 　　在思維做出反應前，她順手從他們腰間拔出一把長刀，刀尖轉動翻出一個漂亮的銀色刀花。 　　手臂用力一揮，在兩人腰腹間撕開一道巨大裂口，幾乎將身體攔腰斬成兩半。 　　刀尖隨著她的行動軌跡，劃開衣物織料，破開脆弱的肌膚，在空中劃出血色的弧線。 　　她及時避開身子，沒有被濺上血漬。 　　這個過程行雲流水，不到五秒。 　　兩名大漢嘴角溢血齊齊倒在地上，扭曲的腸子和一堆看不出是什麼的器官從斷口流出。 　　季寧表情一片空白。 　　她……殺人了？ 　　隻是這麼點力，就把人腰斬了？ 　　血肉之軀，竟如此脆弱。 　　除了道德在譴責自己，她竟然沒有半點生理不適，找書苑 www.zhaoshuyuａn.ｃom連一分多餘的悲傷都擠不出來。 　　她攤開手，掌心白皙乾凈，不見絲毫血跡。 　　她第一次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人類了。 　　她是.....仿生人。 　　一滴冰涼的雨水落在臉上，她仰頭望向灰暗的天空，細密的雨絲從空中降下。 　　“呼、叫……請求、支援……” 　　虛弱的呼救聲音拉回她的理智。 　　地上還躺著一個沒有死透。 　　季寧撇開多餘的雜念，麵無表情地走近，一刀刺穿他的喉嚨，徹底斷氣。 　　通訊的無線耳機從他耳朵裡掉落出來，季寧用腳跟碾碎，來回在地麵蹭了幾下。 　　雨水浸潤地麵，屍體身下的血慢慢暈染開來。 　　她又去檢查另一人——這是一具尚存溫熱的屍體。 　　季寧再一次銷毀耳機，她仔細翻查兩具屍體，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又是一方不知名的勢力！ 　　他們是怎麼知道她的位置的？ 　　從她進入這條巷子深入到中間的位置，這兩個人落地的時機恰好，這裡的地形可以執行完美的包圍抓捕計劃。 　　他們和那幫莫西乾頭的幫派是一夥的！ 　　他們是故意把她逼進巷子裡的！ 　　這讓她很難不聯想到，貓抓老鼠時喜歡逗弄著掌中獵物。 　　季寧握緊拳頭，指關節發力哢哢作響。 　　她猛地想起什麼，低頭看向手上的手環，點開，果然是聯網模式。 　　她指尖懸在半空中，本想按下關閉的按鍵，心中生出一計，順著巷子繼續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