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時間雖然比較陰間，但現在也不用睡覺了，季寧直接麵試成功後無縫銜接正式上班。 　　帕克是這樣解釋營業時間的：“來這換胳膊換腿的肯定都是做大買賣的，夜裡是他們唯一能騰出空的時間。” 　　季寧一時不知道他是在反諷還是說大實話，根本不敢接話。 　　等帕克給季寧講完她的工作內容，她就知道為什麼要打拳測試了。 　　這個名為“前臺”的工作內容相當瑣碎，包括但不限於接待客人、維護義體、輔助手術，甚至還要製服某些精神發瘋的病人。 　　季寧有點笑不出來。 　　工資確實可觀，但這個業務範圍怎麼還包括安保的？ 　　帕克見季寧沉默不語，以為她是害怕碰到精神發瘋的病人，安慰她說：“不用擔心，瘋到會攻擊人的病人一年都見不到一回。” 　　“平時那些精神發瘋的更多是嗑藥把腦子磕壞了的，他們要是有錢就接待，沒錢就把人趕出去。” 　　末了，他又補了一句：“上一個前臺就是被賽博精神紊亂的病人弄死的。今年的次數已經用完了，你很安全，寧。” 　　完全沒有被安慰到的季寧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說點什麼緩解一下僵住的氣氛。 　　季寧滿腦子都是辭職的念頭，所以她什麼也說不出來，隻能乾笑幾聲。 　　辭職是不可能辭職的，窮鬼沒有說這話的資本。 　　為了穩住她，帕克還教了她一些簡單的反抗手段。比如不同義體拆哪個部分，可以暫時讓改裝者失去行動能力，以及拆哪個零件最快等等。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萬能的方法。通常義體為了方便拆卸更換，會設置隱藏的按鍵。”帕克從倉庫拿出一條機械臂給季寧做示範，他黃銅色的金屬手指在肘關節按了一下。 　　在燈光下泛著銀光的機械臂沿著銜接縫裂開一道口子，雜亂的接駁神經線裸露出來。 　　“這樣打開之後，神經連接會暫時斷開。”帕克繼續說。 　　帕克的診所裡賣的義體大多是胳膊、腿、眼睛這些部位，主要客戶大多是雇傭兵這類人，所以不像有些黑診所裡那樣，還會賣一些下三路的玩意兒。 　　“脊椎、顱骨這些都太貴了，相信我，23區的雇傭兵也沒幾個能買得起。如果你碰上有改裝這些部位的家夥，記得離他們遠點，這不是你我能招惹的起的角色。” 　　“店裡賣的除了正版的靈犀義體，還有高仿和低仿兩種。千萬不要給雇傭兵推薦盜版的，他們都是些長舌婦，肯定會抹黑我的診所。” 　　“哦對了，這是店裡所有的義體型號和功能，你要在一周內盡快把它背下來。” 　　說完，帕克讓小艾投了個光屏，顯示清單讓她記憶。 　　店裡除了她和帕克醫生，還有一個輔助管家AI：小艾。 　　帕克解釋說：“小艾是芯片公司的新型AI成品，沒有實體，可以聯機操控店內的機器人工作。小艾負責店內的清潔、貨物庫存這些方麵。” 　　季寧多少安心了點，雖然工作內容寫作“前臺”，讀作“助手”，實際上什麼都乾。但有小艾的幫忙能大大減輕她的工作壓力，這也算是件好事。 　　店鋪麵積不小，除了季寧需要站崗的前臺，裡麵還有四間寬敞的手術室和一個大倉庫。可以說，除了人手比較少，這家義體診所的確有模有樣。 　　夜晚才剛剛開始，生意還比較冷清，季寧坐在櫃臺前裝模做樣地背清單，帕克則在一旁看拳賽。 　　“嘿！對！就是這樣！乾死他，諾亞！”帕克對著屏幕揮舞著拳頭，相當激動。 　　屏幕裡拳手諾亞握拳向前揮去，拳頭在空中突然轉變方向，用力向上一摜，對手被擊飛到場地外。 　　“……三、二、一!恭喜諾亞選手獲得本場比賽的勝利！” 　　帕克從座椅上站起來大笑：“好小子！我就知道他一定能贏的！” 　　季寧用眼睛把清單掃描進腦子裡之後假裝努力著，實際上一直在偷偷觀察周圍。 　　她見帕克這副激動的模樣，有些好奇：“醫生，你認識他？” 　　“我當然認識他。他是我這裡的常客，黃金vip客戶。我從他剛來23區就認識他了。” 　　“他不是23區的本地人？” 　　“本地人？23區哪有什麼本地人！40多年前礦場倒閉後，就隻有還沒來得及撤資的產業留在這裡。現在的23區大多都是流浪來這歇腳的。” 　　帕克說完，看向季寧，語氣肯定，“你才來23區不久。” 　　這是一句陳述句，而不是問句。 　　季寧下意識蜷縮手指。 　　對於在23區待得久一些的人來說，這應該是常識。 　　但是她不知道，所以帕克可以肯定她才來不久。 　　奧蘿拉的記憶隻對15區比較熟悉，對其他地方知之甚少，這是個大問題。 　　季寧並沒有掩飾的打算，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是，幾天前才剛來，不太熟悉。” 　　帕克聳聳肩：“別太警惕，我也不想打探你的底細。既然你在我這裡工作了，我就隻會管你工作方麵的事。” 　　“我沒意見。” 　　“那我們算是達成共識了？”帕克伸出右拳。 　　季寧意會，也伸出右拳，輕輕碰了碰。 　　“別說這些復雜的事了，我記得我這裡有諾亞第一次比賽的錄像，你看了一定會喜歡上這小子的！” 　　“好的。” 　　帕克叫小艾切換好錄像，兩人才看了十幾分鐘，一個陌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帕克，又在看諾亞的比賽啊？” 　　帕克扭頭看向門外：“哦，赫爾曼。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赫爾曼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但他眼下烏青，神色疲憊，看上去很久沒睡覺的樣子。 　　他雙手插兜走進店內：“是我的右臂出了點問題，感覺最近調酒的手感不太好。“ 　　他視線停留在季寧的頭盔上，順嘴問了一句：“帕克，你這怎麼多了個新麵孔？” 　　“這是我新招來的前臺，寧。安琪死了，總該有人接她的班。”帕克換上義眼，端著赫爾曼的右臂仔細觀察。 　　季寧頷首，站在一旁打了招呼：“晚上好，赫爾曼先生。” 　　赫爾曼放鬆手臂，趁著檢查的功夫，扭頭開始和季寧搭話。 　　“寧，你可真有禮貌。安琪每次看到我都是滿嘴的難聽話，真讓人傷心。“赫爾曼解釋說，找書苑www.zhaoｓhuyuan.ｃom ”噢，安琪就是上一任前臺，一周前她因為一些意外死了。” 　　“我知道安琪小姐，帕克醫生已經跟我介紹過。” 　　“可憐的安琪，她是個好姑娘。如果她平時脾氣沒那麼火爆，恐怕葬禮上也會多幾個人，而不是那麼冷清。” 　　赫爾曼嘴上說著同情憐憫的話，臉上卻半點不見悲傷，手突兀地懸在半空中又放下。 　　季寧敏銳地沒有錯過這怪異的舉動。 　　他原本是想做什麼動作？ 　　她語氣裡卻沒有顯露半分，繼續閑聊：“這麼說，赫爾曼先生，你和安琪小姐很熟？” 　　“算不上很熟，我們隻是曾經度過了個美好的夜晚。她就像我說的那樣，人不太好相處，不過做事很有一套章法。無論是工作上，還是在床上……” 　　這時，帕克插話進來：“赫爾曼，我不想在我的診所裡聽到你的風流韻事。你還是把這些告訴酒吧裡那些為你著迷的女客人們吧。” 　　赫爾曼嘆氣：“好吧，好吧，我會注意的。寧，有空可以來我工作的酒吧坐坐，就在南邊的雲端大樓。那裡風景很好，可以看到海，你會喜歡那裡的。” 　　“好，有機會我會光顧的。”季寧給了個客套的回復。 　　帕克鬆開赫爾曼的右臂，拆下義眼，說：“赫爾曼，你的右臂確實出了點問題，可能是兼容性的問題。去裡麵，我得給你的生物芯片做個全麵檢查。” 　　赫爾曼便跟著帕克往裡走，臨走前還留話給季寧說晚點繼續聊。 　　季寧回了個“嗬嗬”，就不再理他，繼續看著屏幕上的拳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