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彭鄲現在賊怕,女鬼大姐在他背後,左邊吹口氣,右邊哭一聲,搞得他炸毛都炸麻木了。正想著要怎麼繼續自欺欺人,以對抗當下處境時,一聲嘆息在彭鄲耳邊突兀響起,如同靈魂深處傳來的回響,將周遭一切震了個粉碎。 緊接著意識由清醒逐漸變得模糊,一道帶著溫度的白光迎麵將他漸漸包裹。慢慢地彭鄲覺得自己被一片棉花樣的雲層拖著,緩緩地開始下墜。 下墜著,下墜著,身上的束縛開始逐漸崩裂剝落,爾後燃燒成灰燼。從一片白茫茫中墜入了略帶微光的深藍天空,又一陣風刮來,引著彭鄲打了個旋兒,便改了個方向加速下墜起來。一路穿過叢林、高山、河流,再穿過幾層樓板,順便麵對麵快速欣賞了下各位校友千奇百怪的睡顏,最後摔進了自己熟悉的被窩裡。 睜開眼,看著熟悉的宿舍墻麵。想著剛剛如同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彭鄲隻覺得剝落的墻皮都顯得無比可愛,一時間激動的竟然直接哭出來了。 太xx的嚇人了!那還是做夢嗎?不是,他現在還在做夢嗎?那玩意兒會不會又突然出現啊! “啪!”突如其來一巴掌拍在彭鄲臉上,聲音清脆,在靜謐的宿舍裡還引起了回響,刺痛感帶著灼熱的溫度感動地彭鄲齜牙咧嘴。巴掌的餘溫還帶有一種剛出被窩的懶散,不用想,扇他的要真是個人,隻能是下鋪的許楓秋了。 翻轉過來,彭鄲擺出個抽搐的笑臉,深吸一口氣準備“友好問候”一下,奈何一股肝火旺盛中混著隔夜韭菜還拌著胃酸過量的口氣直沖麵門,彭鄲很幸運地一口氣吸了個飽。 “你乾嘛呢!樓都要給你震塌了……” “……”彭鄲說不出話,那口氣差點給他再熏死過去。熬夜的人都沒自覺的嗎! 眼看著彭鄲憋的臉都綠了,罪魁禍首卻一點自覺都沒有,甚至準備張嘴來個二次襲擊。彭鄲自知抵抗不過,扯過被角捂住口鼻。 許楓秋難得有了自覺,隻翻了個白眼就轉開了腦袋。“輔導員發消息了,賢崽後半夜情況穩定下來了,今天可能轉普通病房,叫多去個人幫忙。” “商量好誰去了沒?”彭鄲伸出腦袋,猛吸了幾口清新空氣。 “醫院缺點日用品,李涵準備回家拿。賢崽爸媽今天到,得去個人接一接,剩咱倆跟蔣良安……” “……”,也就是沒得選。人生,地不熟。 去醫院的路上彭鄲整個人都懨懨地提不起精神,看路邊有賣早點的,就順手買了包子豆漿,掃碼支付的時候把八塊五輸成八百零五,好在邊上許楓秋看著,才免了他接下來一個月的土。 “不在狀態啊?”買了三波兒東西,鮮花果籃外帶早點,許楓秋也算是看出來了。 騰出手揉了揉太陽穴,彭鄲試圖找回點精神狀態,有點用但不多。 “大佬敏銳啊……” “都徒手掰榴蓮了,再看不出來我得是個瞎子。”許楓秋雖然很無語,但表示也不是不能理解。或者說,現在恍惚點才正常。 “……”彭鄲也無奈。雖然隻是做夢,但如有實質的夢並不是那麼容易就消化掉的,況且他還懷疑那不僅僅是個夢,至於具體是什麼,尚未有定論,先不予置評。 邊上的許楓秋無奈,取消了摳搜想法,伸手攔車去也。“賢崽已經那樣了,你可別又出事了,不然我會懷疑咱們宿舍風水有問題。” “格局小了,我懷疑咱們學校有問題。”彭鄲挑挑眉,並沒有很認真。“不是老有傳言,學校都建在舊亂墳崗上嗎,年輕人氣盛,都想借來壓一壓。” 許楓秋沒來得及搭話,出租車司機一個急剎車加淺漂移,擦線停在了他跟前。 “靚仔,去哪兒?”司機師傅操著極有特色的口音對著二人擺著造型。頗把自己當“梁朝偉”了。 “市中心醫院,南門。”許楓秋沒廢話,直接拉開車門進了副駕,並轉頭示意彭鄲跟上。 “你要是不舒服就在後麵躺會兒。” 彭鄲一臉蒼白,眼皮要睜不睜,整個一虛脫狀態,透過車前後視鏡,半點不落,落在司機師傅眼裡。 “後生仔,做事不要那麼拚命,”司機師傅緩緩啟動車子,也沒正眼看誰,像是自顧自在叨叨,“不要為了一點票子,熬壞了身子,又沒半個兒子,去了醫院一個人挨刀子。劃不來的……” “沒看出來,您還是個rapper呢……”許楓秋很懂事,接話接的乾凈利索。 “……”彭鄲眼皮跳了跳,知道是在說自己,但不是很想解釋。 “這粵佬說話在理!” 是第四人的聲音,彭鄲聽得真切,卻又找不著來源。半支起上身,反復打量,就三個人也沒人在打電話,車載播放器正暫停。 那是誰? “傳單咋了?”許楓秋察覺到彭鄲異狀。 “有點顛……”沒說實話,也不好說實話,那突兀一聲應和讓彭鄲整個腦子都通透了不少。前排都沒反應,自然是沒聽見那句話。又沒有其他能出聲的東西,那必定是自己幻聽了。自己也認可這司機大叔的話,說不定就是自己心聲。 嗯,肯定是的。 把事情合理化後,彭鄲安心躺了回去,閉目養神。 剩下一路倒沒什麼特別了,彭鄲半睡半醒間隻聽見許楓秋跟司機師傅聊的還算投緣,期間還穿插了不少“靚仔”、“老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跟打遊戲期間隻會叫人“刁毛”的某人大相徑庭。興許是聊的還挺高興,臨下車了司機師傅還給車費打了個八折。許楓秋嬉皮笑臉懟在車窗口就差開口叫“親哥”了,彭鄲迷迷糊糊拎起大小包,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直接略過了許楓秋,一個人踉蹌著往醫院裡進。 等許楓秋終於反應過來回過頭,就隻看見彭鄲晃晃悠悠拎著似有千斤重的大小包往前走著,眼看著就要直接栽下去了。饒是許楓秋反應夠快,飛奔幾步過去也堪堪擋在彭鄲身前。結果無非是從彭鄲獨自跟地麵親密接觸變成多了個許楓秋牌人肉墊。 被一個半大小夥子壓住胸口,一向孱弱的許楓秋差點直接給壓斷氣了。後腦勺撞在地麵上,胸口又被壓實,搞許楓秋眼前不斷地冒起金星。“傳單!起來!” 好在是彭鄲隻是跌倒,沒直接暈過去,聽話地翻了個身,正麵朝上往地上一躺,眼皮開始抽搐並翻起了白眼。 “鄲崽?鄲崽!” 也不知道許楓秋小時候有沒有被教育過“不要亂說話,當心應在自己身上”,反正今天這遭他是切身體會了。比起陳子賢不聲不響的進icu,彭鄲這下可算聲勢浩大了。許楓秋眉毛擰成了麻花,想推推彭鄲又不敢真的下手,想找人求助,但抬頭望了一圈,隻剩滿眼的茫然。 雖然暫時隻能在地上挺直,除了狂翻白眼動不了半分,但彭鄲意識還是清醒的。周遭漸漸圍上來議論的人群和許楓秋的嚎喪他都聽得真切,不禁想:這麼多人怎麼沒一個想起去叫醫生的!這裡好歹是醫院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