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什麼人心薄涼,忙著救你的人真不一定來得及開口告訴你。 別管別人靠不靠譜,持證上崗的醫生再怎麼也比隔壁隻會八卦的鄰居靠譜。從擔架車聲由遠及近,到幾人合力把彭鄲搬上擔架床,他可算是能安心閉上眼了。當然,要是旁邊沒有許楓秋的嚎喪會更安心些…… 盡管很想閉上眼安心睡過去,但是彭鄲的腦子此刻卻異常清醒———是真異常的那種。昨晚那種腦子脫離肉體,旁觀一切的感覺再次降臨。 眨巴眨巴眼,在初升的朝陽下,彭鄲除了渾身僵硬不能動,還有一絲絲灼燒的刺痛感從麵門開始蔓延,與之相對的是腹部往下透骨的冰寒。 這或許就是xx八部裡“生死符”的效果了吧?彭鄲想。 “哐啷”一聲,擔架床微顫了一下,許楓秋嚎喪一樣的聲音進入長廊後不停反射回響。魔音從四麵八方而來,入耳後隻覺得顱內嗡嗡作響,彭鄲轉過頭看著許楓秋那張一塌糊塗的臉,忍不住想要開口罵他,另一邊的護士小姐卻先了他一步開口,“醫院內請保持安靜,不要打擾其他病人。” 聲音很好聽,彭鄲忍不住調換方向想看看是哪位。但在護士小姐被框入視線那一刻,彭鄲發現了不對勁———他能動了?試著活動了下手臂,能行! “我沒事了!沒事了!”彭鄲喜不自禁,朝著許楓秋大喊。很可惜,許楓秋依舊在嚎喪,對彭鄲的喊叫沒有絲毫反應。 略帶著疑惑,轉頭看向其他人,依舊沒有人理會他,且都是滿臉嚴肅。彭鄲心底開始不安起來,假設旁人此時都沒問題,那麼有問題的是自己! 彭鄲嘗試著支撐起上半身,渾身骨骼錯位一般的疼痛感頓時遊走遍每一寸神經,疼得他齜牙咧嘴。 然而,在他睜開眼的一瞬,全身血液開始倒流,寒意在瞬間由內而外侵襲整個身軀,方才還火辣辣的疼痛感似乎一瞬間被冰封了起來。適才恢復的行動力頃刻間被奪走。 彭鄲就那麼瞪大了眼,直愣愣的盯著這個突然出現跟自己鼻碰鼻、眼對眼的“人形”。 和他昨晚夢境裡的一樣,像個被裹紮實了的木乃伊,一縷縷像是有自我生命意識的頭發從繃帶間的縫隙裡鉆出來,在“人形”的身後炸開。說是在空氣裡飄散的蒲公英也好,是長了無數觸手的章魚怪也行。彭鄲這麼猛然一對上,巴不得當場去世。 隨著女人的嗚咽聲入耳,兩縷抹了油似的發絲從人形眼睛部位鉆出,長長的一條順著女人的臉部輪廓滑下來,落在彭鄲腿上,而後向地麵滑落。 該說“怪不得他剛才半身冷半身熱”嗎? 說實話,他現在應該非常緊張才對,但他也很無奈啊!除了身體再次被僵化,他還能看到不停有“人”從擔架車穿過,甚至有“人”專門順著擔架車穿行跑來回,跟玩兒似的。 他能怎麼辦,他也很絕望啊! 好在那些“好兄弟”們沒有一直折騰他,手術室門順利地把一乾閑雜通通關在了外麵。 彭鄲雖然躺著,但彭鄲同時也半坐著。跟跪坐在他小腿上的“某位”麵對麵尷尬著。嗯……也不對,那位的眼睛位置還在不停地往下掉頭發,大約是在哭吧…… “冤有頭,債有主。雖然您看著挺慘,到底也不是我害的,您行行好,高抬貴手放我一馬,我一定對您感恩戴德,多燒紙錢,要是需要,香蠟管飽,我天天吃土都保證滿足您……”也不管能不能聽到,彭鄲心裡邊哭邊說,隻求著這位能放過自己這條小命。 彭鄲沒覺得這麼做會有效果,隻圖在什麼都不能做的情況下垂死掙紮一些個。卻沒注意到,隨著他不停地在心裡念叨,對麵的女鬼掉頭發的節奏逐漸停了下來。一雙被裹緊的鬼手猛地壓在彭鄲肩頭,彭鄲被嚇的一激靈,身體軟化恢復的同時本能地偏頭,然而還沒來的及做任何反應,一股巨力將他推翻,重重跌回了身體裡。 彭鄲:………好像似乎可能也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太確定,再看看。 靈魂跌回身體裡,彭鄲回到了初始狀態——他要是再反應不過來就騙自己太過了。 身體依舊不能動,但下半身開始逐漸回暖。興許是女鬼聽到了他懇切的祈求,決定放他一馬了,總的來說,好事啊! 然而,彭鄲並沒能高興多久。除顫儀烙在胸口的感覺讓他再次一激靈。跟他心裡那聲“臥槽”同時響起的還有醫療器械此起彼伏的“滴滴”聲。 在其他人眼裡,彭鄲可算是“活了”,而彭鄲本人的意識卻再次“死了”過去。 要不然怎麼說醫生是在跟死神拉扯呢,老去的過程不過是靈魂逐漸跟身體失去連接,就好比靠螺絲連接運轉的機械,時間長了總會鬆動。有的人遭遇意外,靈魂同身體在一瞬間失去連接,而醫生就是那個人體機械修理工。 不過彭鄲這臺機器跟其他人還是有所不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至於具體是哪裡不同,彭鄲能模糊意識到卻沒法真的去定義,就好比解微積分題,隱約知道怎麼解,就是具體還是得有人帶帶才行。 這邊彭鄲已經頭一歪布一蓋,推進重癥監護室,那邊剛把陳子賢抬上普通病房的葉家恒就聽到了消息。那一張臉垮的,邊上人都恨不得上去給他做做提拉。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葉家恒很想休息很想罵街但葉家恒沒辦法,唯一能稍稍安慰下的是,許楓秋暫時還能用上。 許楓秋沒有自覺,許楓秋哭喪著臉直接迎麵撲上葉家恒:“恒崽,我跟你講,鄲崽嚇個死人了!” 葉家恒很認真的後退了半步,卻讓許楓秋撲在了胸口上,結實的、沉悶的一聲響。葉家恒覺得自己真的累了。 於是等彭鄲從病床上醒過來,看到的就是累成一攤趴在陪護床上的葉家恒。 大約是良心尚在,彭鄲沒好意思喊醒葉家恒,自己嘗試著支起了身。也別問為什麼一定要起來,這病床時間長了誰躺誰明白。 有了先前經歷,這次彭鄲很謹慎,沒直接睜眼。等他深呼吸幾次,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後,才一點點撬開眼皮。 很好,沒鬼。長長地舒了口氣,彭鄲開始安慰起自己那不夠強悍的小心臟。 彭鄲反應是慢,神經也挺大條,但那不代表他沒腦子。即便他再不肯相信,再一再二也足夠撼動他的固有思維了。再說,他家老爺子生前兼職看風水,他耳濡目染即便不全信,也有那麼三四分的引子在。 他撞鬼了,並且還是以生魂離體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