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厲鬼穿著一件不合身的紫色戲服,像是被它強行搶過來穿上的,戲服將整個厲鬼籠罩其中,烏黑雜亂的長發從衣服上方延伸出來,垂落到腰間。 頭發中夾雜了不少泥土,衣服上有許多破損,好似是剛剛土中爬出來的,身上散發著莫名的陰寒,讓人很是難受。 錢萬豪的目光落在這隻厲鬼身上,隻見厲鬼的頭發之中忽的竄出一隻眼睛,詭異的轉動著,在某一刻突兀的錢萬豪的對視,陰冷、怨毒、仇恨………象征著世界負麵的一切詞語好像都能用來描述這一隻眼睛。 和一隻厲鬼對視……錢萬豪猛的反應過來,眼中湧現大量的血液,從眼眶中不斷的流出,覆蓋整個麵部。 但已經遲了。 在帶著靈異的血液封鎖之前,屬於厲鬼的某一種殺人規律已經被觸發,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變得遲緩起來,紫衣厲鬼沒有後續動作,另一隻厲鬼則在不斷靠近,那是一隻渾身焦黑,仿若從大火中跑出去的屍體,哪怕還未靠近,錢萬豪都能感受到厲鬼身上的熾熱與陰冷交織的矛盾之感。 這個狀態對抗一隻復蘇的厲鬼顯然不太明智,在意識徹底陷入沉淪之前,錢萬豪強拖著身子往客棧方向挪動,毛孔中湧現大量血液,不過這一次不是形成一幅鎧甲,而是流淌到地上。 錢萬豪的血液並不是正常的液體,即便是落在地上,也沒有四處流淌,而是在錢萬豪的“主動”操控之下,逐漸形成一個邊長兩米的正方形,錢萬豪無力的癱倒在其中,任由血液將他淹沒。 “說起來,我好像也和餘末一樣,不是在吃癟的路上,就是在吃癟。”錢萬豪神色有些恍惚,雙眼凹陷下去。 皮膚變得慘白乾枯,麵部出現大量的皺紋,大量的血液與水分從他身體中流出,對於身體來說是一個極大的負擔。 但是,他隱隱感覺這個狀態好像很不錯,在釋放大量血液之後,心中逐漸升騰起某種渴望,尤其是腦海中不斷的浮現那兩隻厲鬼的畫麵。 這並不是厲鬼復蘇,更像是某種限製的解除,這樣看來,他的意識更像是限製靈異發揮的鎖? 錢萬豪有些迷茫,但也顧不得許多,腦海中不斷浮現女子的笑聲,幾秒鐘後,終於是到了他的極限,原本的劇痛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陷入沉寂。 再睜眼。 錢萬豪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破敗的小院子中,麵前是一個陳舊的房屋,院子中有許多植物,但都處於枯萎的狀態。 感受了一下身體中的靈異,卻沒有半點回應,就像是從來都不存在一樣,錢萬豪之前經歷的一切仿佛都是錯覺。 錯覺嗎? 錢萬豪喃喃道,旋即搖了搖頭,不可能是錯覺,穿越前與穿越後的記憶區分如此明顯,許多細節都能回憶起來,就算是幻想也沒有這麼離譜的。 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錢萬豪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這個問題,可這個問題不過是剛剛開始,腦海中就浮現一隻隻詭異的眼睛,伴隨著某種魔性的笑聲,像是某個人的氣管被割破後發出的掙紮聲。 “啊~!”錢萬豪口中不自覺的發出痛苦的嚎叫,雙手不停的捶打著腦袋,身體更是癱軟在地上。 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沒有起到作用,腦海中的聲音越發急促,好似就在耳邊響起一樣…………等等,耳邊? 錢萬豪神色僵硬,看向身側,一張慘白人臉映入他的眼中,不斷覆蓋上來,隻是普通人的軀體甚至做不到掙紮一下。 慘白人臉逐漸的放大,錢萬豪隱隱感覺自己的皮肉被破開,多出了許多莫名的視野,全方位的觀測著院子內的情況,就像是多了許多眼睛一樣。 他的神色有些呆愣,像是被嚇傻了一樣,但在下一刻,周圍突然響起清脆的鈴鐺聲。 鈴音清脆,透著陰冷,蘊含著一些莫名的信息,錢萬豪神色越發茫然,像是受到某種呼喚,竟然是掙脫身側女子的束縛,身子直直的站起來,朝著屋內走去,不單是他如此,那詭異女子的身影同樣如此。 隻是那詭異女子雖然晚出發幾秒,但速度明顯比錢萬豪快上許多,很快就追上錢萬豪,身體緊緊地“靠”著錢萬豪,好似要將自己融入其中一樣。 鈴鐺晃動的聲音越發的大了,一人一鬼的速度也在逐漸加快,循著聲音一路往上來到樓頂,在一高大身影麵前停下。 那身影身穿道袍,手持招魂幡,盤坐在一個蒲團上,身後是密密麻麻的人影,或者說鬼影。 砰~砰~! 接連不斷的巨響從房屋各處傳來,那詭異女子慘白的眼睛中流露出可怖的怨毒,死死地看著眼前的聲影,擺脫錢萬豪後朝著前方撲去。 相較於觸發殺人規律的錢萬豪,這個正試圖“奴役”此方意識世界的存在明顯更能吸引厲鬼的注意,厲鬼的本能沒有幫助它做出正確的抉擇,所以它的下場很慘。 靈異不死,但能被完全肢解,或是被其餘靈異徹底融合或駕馭,這是老一輩馭鬼者對抗靈異最常用的手段,也是厲鬼對抗分出勝負的方式。 “呼~!” 血色的箱子中,錢萬豪猛的睜開雙眼,大口的喘著粗氣,沸騰的血液不斷的湧入口鼻,給他帶來的卻隻有舒適感,沒有窒息的感覺。 血液的湧入不斷充實著這幅軀體,身軀上血色紋路詭異的閃爍,滿是皺紋的皮膚逐漸恢復。 “僥幸沒有死在自己瘋狂之下,身上卻又多了一座大山,也不知道這算是運氣好還是不好。”錢萬豪心中思緒萬千,那隻穿著戲服的厲鬼屬於意識類的靈異,正好撞上給他留下詛咒的鬼鈴,或者說是趕屍隊伍的源頭鬼。 非但沒有把錢萬豪弄死,反而自己被吃乾抹凈,又一次厲鬼沖突,受益的依舊是錢萬豪。 從這一方麵來看,錢萬豪的運氣還算不錯,雖然身上又多了一重詛咒,加上隨時都有可能找過來的鬼屍體,不也就是兩個可怕的詛咒嗎?他現在不也還沒死嗎? 紫衣厲鬼已經消失不見,它本就是意識類的厲鬼,依托的意識世界被鎮壓,存在於現實的身體自然也不會存在。 說起來,就算他沒有被鬼鈴種下詛咒,畢竟身上還有一個鬼櫥的任務,他已經拿了鬼櫥的好處,可代價還沒有交——厲鬼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復盤著剛才情況的同時,錢萬豪也打量著周圍,站在血池邊上的是那隻渾身焦黑的厲鬼,一隻手伸入血池中,但也僅僅是做到這樣。 錢萬豪在意識方麵存在短板,那源自於鬼屍的靈異暫且不提,鬼血對於意識的涉獵肯定不多,比如後期楊間,就算是溶在血池當中,意識仍然能通過鬼夢活動。 可在對付存在實體,襲擊方式簡單的厲鬼之時,他可是占據優勢的一方,焦黑厲鬼的靈異被帶著靈異的血液阻隔在錢萬豪身體表麵,無論如何也影響不到沉寂於最下層的錢萬豪。 “雖然中途出了一點小意外,但最終目的也算是達成了。”錢萬豪站了起來,血液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湧入錢萬豪的身體,一部分纏繞上焦黑厲鬼的身軀,形成一道道鎖鏈。 屍體,還是帶著厲鬼的屍體,絕對能完成鬼櫥的任務,錢萬豪拉著鎖鏈,朝著客棧走去。 東西已經到手,就算神智依舊有點問題,錢萬豪也不會再度發瘋去作死,這一次運氣好,意識上有靈異詛咒攔截,另一隻厲鬼恐怖程度不高,誰知道下一次出現的厲鬼會是什麼類型,恐怖程度有多高——這些問題他之前就應該想到才對,可剛才為何會有那樣的舉動? 錢萬豪拖拽著厲鬼走向客棧大門,期間路過餘末,對方狀態不是很好,像是要死了一樣。 於是,錢萬豪停下腳步,按照之前的辦法嘗試了一下,沒用,他嚴重懷疑就算他下死手,餘末都不一定能醒過來。 想了想。 錢萬豪到底是沒有把人扔下不管,到底是駕馭了兩隻以上厲鬼的馭鬼者,雖然運氣差了一點,但不妨礙當一個備胎——如果焦屍不夠格,那錢萬豪也隻能對自己的隊友廢物利用了。 反正。 就現在這個情況看起來,餘末清醒的概率不大,如果不在趕屍客棧找到解決方法,就隻能指望不知道什麼時候路過的靈異公交車了——雖然後者的概率不大。 血色鎖鏈從手掌中蔓延出去,將餘末綁得嚴嚴實實的,同時保持著一定的長度,給錢萬豪自己留下一定的反應時間,免得有意外發生被打一個措手不及。 緊了緊身上背著的黃金口袋,然後稍稍鬆了鬆口,錢萬豪並不打算把裡麵的東西與外界徹底隔絕。 說句不客氣的話,他和餘末比起來並沒有什麼優勢,尤其是實力方麵,偏偏他現在能在遭遇詛咒的情況下自由行動,實力更強的餘末卻隻能意識沉淪,很大可能就是因為這些從村子裡麵搜刮出來的東西。 “早知道現在這個情況,我就應該把羅千和另外一個人的牌位一起帶上的。”說話的同時,錢萬豪來到門前。 老式的木製門戶上有一個門環,大概是用來敲門的工具,考慮到這種可能,錢萬豪操控著手中的鎖鏈讓焦屍走到他的前麵,抓起門環,在木門上敲擊著。 按照敲門鬼的節奏敲擊幾次後,錢萬豪就默默的往後退出幾米,焦屍擋在身前,餘末擋在身後,自己關注著大門動靜的同時,留意著周圍的環境——錢萬豪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好像自己每瘋狂一次,都會變得異常謹慎。 總感覺像是謹慎過頭了,想要獎勵自己一次………搖了搖頭,拋開這些無用的情緒,看向前方。 木製的大門有許多鏤空的地方,用白紙糊了一層又一層,可能是漿料用得多了,也可能是因為時間過於久遠,大多數紙張都已經泛黃,因為是白紙糊門,即便有些泛黃,依舊能觀察到客棧內的一些情況。 客棧內有著些許光亮,燈光有些泛黃,裡麵有不少“人”坐著,身影在燈光的作用下映照在門戶上,詭異的擺動著。 吱~吱……… 木門被人從裡麵推動,卻像是被什麼卡住一樣,無論裡麵的人怎麼用力都沒有辦法推開,始終隻有一條勉強能讓一人通過的門縫。 一分鐘後,門後沒有動靜傳來,門也沒有關上,像是隻能如此,全看來者自己要不要進入。 進不進去? 這個問題的答案一開始就存在,而且是從他們出現在這裡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注定了。 客棧周圍看起來安全,但以身試法後的結果表明,這個所謂的安全真的隻是看起來,再加上那支神出鬼沒的厲鬼隊伍…… 錢萬豪操控著餘末默默的走向木門,側著身子進入門內,纏繞在他身上的血液鎖鏈時刻給錢萬豪傳遞著信息——沒有任何陷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話雖如此,錢萬豪很是保持著瘋狂過後的謹慎,讓餘末堵在門前,同時讓焦屍跟在身後,來到門縫前,快速的穿了過去,緊接著就是焦屍厲鬼。 “客人,請問您要吃一些什麼?” 突然的聲音吸引了錢萬豪的注意,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一個年輕男人不知何時站到了他的麵前。 男人看上去年紀不大,穿著一身灰色長袍,戴著一張白色的圍裙,手裡麵拿著一塊褐色抹布,頭上戴著一頂帽子,此刻正半躬著身體,看向錢萬豪這邊,臉上掛著一抹討好似的微笑。 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卻沒有半分笑意,有的隻是冷漠,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錢萬豪沒有回答,初來乍到,他怎麼知道要吃什麼,更何況,這地方的東西是能吃的嗎? 見錢萬豪久久不肯作答,男人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麵無表情的臉上透露著陰冷與狠毒:“客人,你要吃一些什麼?” 少了兩個字,語氣更陰狠,像是在逼迫錢萬豪做出回答,同時,本來還有一點聲音的大廳,在這一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坐在各自桌子上的“人”,都向錢萬豪投來目光,目光的主人各有不同,但目光蘊含的意味卻是一樣的。 “這大概是一家黑店。” 錢萬豪心中默念,卻也知道自己必須做出選擇,這才默認拒絕一次,就展現諸多異常,再多拒絕幾次,錢萬豪覺得自己可能要被成為食物。 “隨便來一點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