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 　　餘末與焦屍厲鬼同時挪動步伐，將錢萬豪庇護起來，哪怕派不上大用處，至少也能拖延一點時間。 　　好在，局勢並沒有向最壞的情況轉變，見錢萬豪做出回應，那小二當即恢復了“熱情”，臉上再度浮現笑容：“客官這邊請。” 　　說罷，男人姿態更為謙躬，側身虛指前方，那裡有一張空桌子，也是整個大廳唯一的一張空桌子。 　　這種情況，說多錯多，做多錯多，錢萬豪沉默片刻，老老實實的跟了上去，“掀桌子”也是需要了解情報的。 　　如果現在就“掀桌子”，萬一跑都跑不掉，那事情豈不是尷尬了，去坐個位置而已，不會死人的。 　　坐上位置後，那男人便去忙碌起來，碗筷、茶水，甚至於是餐點，都給錢萬豪拿了過來，看得錢萬豪嘴角抽搐。 　　“建立這家趕屍客棧的人可真是大手筆，一隻厲鬼被壓製靈異本能，賦予擬人的“意識”，還能讓厲鬼服務人。”錢萬豪看著忙活著的男人，心情有些沉重。 　　在第一次默認拒絕的時候，這個看似是個店小二的男人流露出的陰冷，帶著靈異的血液可都沒有完全攔下來。 　　當然，事情也不是絕對的，它也不一定是厲鬼，也可能是一位馭鬼者，隻是被人算計困在此處當一個店小二，畢竟厲鬼再怎麼偽裝，終究不如人來得靈活方便。 　　在許多流傳下來的靈異之地中，這種想要算計靈異之地主人留下的“遺產”，反過來被困住的馭鬼者並不少見，最典型的就是王家古宅裡麵的陳橋羊。 　　“這與我無關。” 　　是人是鬼其實都一樣，甚至於是鬼還好一些，至少沒有智慧、按規則做事的厲鬼比人要少許多彎彎繞繞，就算有陷阱，也不會太深。 　　反觀人類，尤其是能活幾十年的馭鬼者，說他們已經成精了，絕對不是什麼誇張的話，一句話裡麵能有八百個心眼子。 　　雖然是一家鬧鬼的客棧，可還是遵循了一定基本規律，沒有讓錢萬豪一坐下，就看到自己點的菜——雖然他本人也不知道他點的是什麼菜。 　　上完茶水餐點，店小二就忙著去其他桌做事，沒有繼續待在錢萬豪的旁邊，這倒是讓人鬆了口氣，有心思觀察周圍的環境。 　　這個大廳的占地麵積不小，大約有一個足球場大，零零散散的擺放著三十七張桌子，不過大多是靠墻放置，準確的說，是三十五張桌子靠墻擺放，隻有錢萬豪坐的這一張，被放在大廳中央，正對著大門與賬臺。 　　這很特殊待遇，但錢萬豪不是很需要，如果可以，他寧願坐在角落，也不是很想坐在這受人（鬼）關注。 　　這裡的桌子都是四四方方的，麵積也不算大，正好能坐四個人，或者說四個鬼，一些體型特殊的厲鬼還不一定能坐的下。 　　這位置數量對錢萬豪倒是夠了，錢萬豪一行兩人一鬼，但能坐的隻有錢萬豪一個人，不是他故意不讓餘末和厲鬼坐，正相反，他可是第一個就讓焦屍厲鬼坐下去的，結果沒有成功，然後第二個就是餘末，也沒有成功，這讓錢萬豪的試探計劃直接沉水，在店小二陰冷的目光中直接坐下。 　　“厲鬼不能坐，那肯定是不應該的，周圍桌子上坐的都是厲鬼，四五個坐一張凳子的都有，那就是恐怖程度的原因？”錢萬豪猜測道。 　　剩餘的三十六張桌子也不是每一張都坐滿的，有的桌子上隻坐一隻厲鬼，這樣的桌子不算多，隻有三四張，也有的桌子上坐有兩三隻厲鬼，但也隻是少數，絕大部分桌子都是超過人數，一張凳子四五隻厲鬼擠在，一張桌子接近二十隻厲鬼的情況也不是沒有。 　　坐得很混亂，大概率是和恐怖程度有關，往這個方向想是一個突破點，但這樣一來，為什麼餘末坐不下？ 　　單論恐怖程度，他的幾隻厲鬼加起來，絕對超過錢萬豪，這樣看來，恐怖程度可能是一個原因，但絕對不是全部，尤其是對活人來說。 　　目光在周圍掃視著，手指不自覺的在桌麵上敲擊，忽的，他目光一愣，看向桌麵。 　　本來是黃色的桌麵因為油汙的堆積變成黃褐色，乃至於黑色，觸感不是很好，讓人有一種惡心的感覺，在油脂的遮蓋之下，好似有一段文字。 　　察覺到這個可能，錢萬豪拿起掛在自己腰間的黃金口袋，抓起一個角落，在桌麵上擦拭著，他的動作很小心，一方麵擔心桌上的文字被破壞，另一方麵是防止黃金口袋被磨破。 　　桌上的油脂很厚，像是幾十年沒有刮一樣，事實估計也差不多，因為過於小心，加上沒有合適的工具，錢萬豪花費了不少時間，約莫過了五六分鐘，才勉強能看清那行文字。 　　“羅甲字房壹號每月壹接此後百年皆是如此宣統貳年張留字於此，以做憑證” 　　標點符號是在19世紀傳入的，但使用的人不算多，寫下這行字的人大概就是不用的人，不過影響不大，這行字字數不算多，意思也很清楚 　　羅。 　　又是這個姓。 　　錢萬豪眸光暗沉，姓氏為羅，又是百年，加上之前在村子裡麵的發現，真的很難不讓人把事情往那位無盡墳場之主身上想。 　　另外，如果錢萬豪沒有記錯，宣統貳年大概是1910年，就算有一定的誤差，也不會差得太遠。 　　從那個時間點到現在，百年的時間貌似已經過去了，羅千也差不多要死了，就是這一兩年的事情。 　　至於那每月一接，一個趕屍客棧，接送的總不可能是活人，如果真的是羅千，那接送的必然是厲鬼。 　　趕屍隊伍將厲鬼一批批的送到這處客棧，暫時將其存放在這裡，然後由羅千出麵，將一隻隻厲鬼帶到無盡墳場埋葬、鎮壓。 　　事實或許存在誤差，但錢萬豪個人認為，這個想法應該大差不差，至少能符合幾個點。 　　“如果照這行字的描述，契約隻有一百年，在那之後，趕屍隊伍在不斷的輸送厲鬼進入客棧，卻沒有人來收拾………”錢萬豪麵色一變，他好像跌入大坑，不對，是天坑。 　　一個存放厲鬼的客棧，如果隻有輸入，沒有輸出，那完全就是一顆不定時炸彈，說不定下一秒所有厲鬼都會躁動，把整個客棧掀翻。 　　“艸，鬼櫥這哪是在給福利，分明是一個天坑的任務，我隻是要一個進入方式……該死的，厲鬼果然都不可信，還有那張人皮紙。”錢萬豪表麵上不顯露分毫，內心卻是風起雲湧。 　　他知道鬼櫥和人皮紙都是坑，隻不過是一個坑大，一個坑小，卻沒有想到這一次兩者“默契”合作了一把，直接把他給拉入天坑了。 　　平復有些躁動的情緒，錢萬豪保持著自己本來的姿態，甚至連覆蓋在衣服下方的血液都悄然回歸體內，隻有一些若隱若現的紋路附著在身體表麵。 　　事到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決不可貿然行事，錢萬豪在心中反復告誡自己，客棧內部和外麵情況不一樣，在外麵觸動厲鬼，身上背著的債都能拉一把，可現在，他所在的地方就是債主之一的主場。 　　將腰間的黃金口袋提了提，手裡的黃金擦布麵積頓時大了許多，加上桌子麵積不算大，錢萬豪就能在不挪動位置的情況下用黃金擦拭左右兩側的桌麵，觀察另外幾方是否有文字殘留。 　　左右兩側仿佛很少有人落座，凳子上有很多灰塵，桌麵上的油汙也不多，隻是多了一點灰塵，很快就被擦拭乾凈——桌麵很是光滑，沒有刻痕，更沒有文字殘留。 　　接下來是對麵。 　　比劃一下彼此之間的距離，又看了看身側的一人一鬼，餘末仍然是那副癡傻的模樣，沉淪在厲鬼的世界難以自拔，焦屍鬼恐怖程度太低，還有個厲鬼的身份，也是過於危險。 　　“真是麻煩。” 　　在不做出大動作的情況下，錢萬豪能擦拭對麵的位置，但絕對看不見上麵是否有文字，因為這上麵的刻痕實在是太淺了，在油脂不能擦乾凈的情況下更是難以看清。 　　冒險嘗試與之前的自我告誡不斷沖突，錢萬豪低垂著腦袋，眼中滿是猶豫，直到，一雙腳映入他的眼簾。 　　“客人，您的菜已經上齊了，請慢用。”依舊是那副恭敬到骨子裡的聲音，錢萬豪抬起頭來，眼中的猶豫盡數消失，看著麵前的桌子。 　　三秒鐘前還是空無一物的桌子，現在卻擺上了好幾道“菜”，白色的蠟燭插在一個木塊上，幽綠色的火焰不斷的跳動，隨著白燭的燃燒，蠟不斷的滴落在木塊上，極高的溫度在木塊上留下一個個黑點，空氣中都泛著一股特殊的木料香。 　　然後是插著三根香的香爐，與木塊相對擺放，青煙升騰而起，帶著莫名的清香，與空氣中彌漫的木香交雜。 　　最後一盤“菜”是肉，一整個豬頭擺放在盤子中，占據了大半張桌子，豬頭正對著錢萬豪。 　　“一個紙糊的的豬頭，三根香，兩根蠟燭……這是在準備什麼儀式嗎？”錢萬豪手拿筷子，卻不敢下筷。 　　“這是？” 　　錢萬豪身側傳來一陣喃喃聲，循聲看去，隻見被綁得死死的餘末茫然的睜開雙眼，眼中流露出一抹清明。 　　從香上飄起的青煙在餘末口鼻之間縈繞，不斷沒入他的身體中，讓錢萬豪神色一陣變幻。 　　“餘末，你先不要反抗，這裡的情況有些不對勁，如果你不想麵對上百隻厲鬼的圍攻，最好按照我說的做。”錢萬豪見餘末臉色不對勁，當即語速飛快的解釋道。 　　餘末剛從厲鬼群中脫離出來，就看到自己被綁起來，當即就要反抗，但聽見錢萬豪的解釋，理智還是讓他暫時停止動作。 　　同時看向周圍，一道道詭異的身影“規規矩矩”的坐在凳子上，圍著一張“小桌子”，雖然不曾有氣息流出，但多次處理靈異事件的經驗與對靈異的敏銳讓他第一時間做出判斷——這些身影都是厲鬼。 　　錢萬豪將當前的情況簡單的解釋一番，著重強調了當前的危險處境，讓餘末明白當前的情況，免得他隨著自己的想法搞事，把兩個人都拖下水。 　　誠然，餘末的實力比錢萬豪強大許多，但他的運氣……錢萬豪想了想，沒有拿這個話題來刺激人，找書苑 wwｗ.zhaｏsｈuyuan.com 防止隊友遭遇嘲諷後熱血上頭做出不理智的動作。 　　“你先試一試能不能坐下。”解釋清楚後，錢萬豪說道，方才餘末無法坐下，可能是因為意識處於沉寂。 　　現在意識恢復，靈異也恢復過來，算是回歸馭鬼者身份，或許能坐下來，一個活人上桌總比放任在外麵強。 　　“算了，貿然坐下容易出現意外，我就在旁邊站著就是，繼續保持剛才的狀態。”餘末拒絕錢萬豪的提議。 　　錢萬豪神色不變：“我很清楚你在想什麼，不過你不坐下，在客棧的默認中，你大概是屬於我的貨物，如果吃飯沒有足夠的錢財付賬，那用貨物抵賬你覺得可行否？” 　　吃飯付錢。 　　這是飯館餐廳最基本的規則，以一個客棧為背景的靈異之地，這條規則不說百分百出現，也有個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 　　聞言，餘末麵色一沉，不再有掩飾，這個道理他自然也是明白的，隻是抱有一定僥幸心理。 　　對付厲鬼，餘末自然不怕，不然他也不會當上城市負責人，早就和那群自甘墮落的人一樣，組建一個所謂的俱樂部，或是乾脆加入靈異論壇、朋友圈等勢力享受生活了。 　　但一切有個前提，那就是厲鬼的實力不能太過分，現在這個大廳一百多隻厲鬼，不用一擁而上，哪怕隻是一半，都夠他慘死的。 　　麵對一個還沒有觸發的定時炸彈，人總是抱有一定的僥幸心理，馭鬼者也不會例外。 　　“我也不是在逼你，事情要如何做，你自行衡量。”錢萬豪搖頭道，沒有逼迫得太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