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變故(1 / 1)

影十三 亓許桉 2891 字 8個月前

城東程府,梓元閣裡,床上的身影緊緊攥著身上的喜服,聽著外麵嘈雜的聲響,爭執的聲音裡夾雜著刀劍出鞘的碰撞聲,心越來越慌,隨著外麵一聲聖旨到,整個程府突然安靜,隻剩跪拜的窸窣,“程太傅,程小姐何在?”侍者的聲音穿過梓元閣的窗從前廳隱隱傳來,又尖又利。   緩緩閉上了眼睛,如釋重負,我知道,到底是瞞不住的,鬆開緊攥著的手,當朝太子冊立儲妃,婚服用的是最好的帛布,即使攥了很久也絲毫不皺,隻餘手心浸染的汗漬,素手撫了撫喜服下擺上的鳳紋,像是在保護我最後的體麵。   “紅綃,我們出去接旨。”長舒一口氣,下定了決心,平淡說道。   “小姐,真的要出去嗎?出去了,您和殿下,便再無可能了……”整個房間裡,也就紅綃知道,我身上最大的秘密。   沉思良久,朱唇輕啟:“瞞不住的……”說完便向那扇門走去。   我何嘗不知道,可謊言終究是要被戳破的,還好,我與子殊還未真正成親,這時候麵對總好過在時間推移裡的兩看相厭。   到達前廳時正聽見父親訴說著不合禮法,由他代為聽旨,可那將父親視為眼中釘的右相孟渠良如何能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那咄咄逼人的嘴臉讓人心生厭惡。   “臣女,程夢禕,叩見陛下”徑直走到宣旨的侍者跟前,微微提起裙擺慢慢跪下。   “陛下口諭,宣,程二小姐,程羅禕入宮麵聖。”能用這個名字宣,想必啟帝已經有了確切的證據。   “民女,程羅禕,領旨”語氣,不卑不亢,聽不出情緒。   周圍的議論聲絡繹不絕,畢竟程羅禕這個名字,已經消失在天都很久了,而擁有這個名字的女孩,是導致前太子薑澤身亡的罪魁禍首。   得了口諭,慢慢起身,或許是終於放下了壓在心頭的石頭,身體也放鬆了,站起時身體微顫,身旁的紅綃忙伸手,“小姐……”   微微擺手,表示無礙,回身,走向當朝太子之師,太傅程衍,那是,我的親生父親。   他的表情看不出驚訝,臉上的溝壑看出了時間的流逝,今日身上的新袍,是用我為他選的布匹做的,回到父親身邊的這一年,我復刻著姐姐的性格、習慣甚至是喜好,就怕有一絲的紕漏,可最終,他還是知道了。   抬頭望向那雙期待的眼睛,“不孝女程羅禕,見過父親大人。”   程羅禕看到他伸出的雙手,緊緊撫著我的臂膀,我能感覺到那雙手在顫抖,紅了眼眶,嘴角卻是笑的。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是原來的卿卿,我的女兒,別人認不出,我還能認不出,卿卿自雉雉被送走的那日起,就不吃櫻桃了。”   我像被打了一悶棍,愣在原地,眼眶泛紅,並非震驚父親早知我不是姐姐,而是想起紅綃告訴自己的信息,程夢禕很喜歡吃櫻桃,和幼時一樣……   那麼……是紅綃騙了自己?裝作不經意的瞥了一眼立在右側的紅綃,她的眼睛裡同樣裝著疑惑,連紅綃都不知道?紅綃陪在姐姐不是一日兩日,擁有絕對的忠誠,若非姐姐的遺願,她未必會另擇新主,那問題就出在程夢禕身上。   回神,又聽程衍道:“安心,爹在,去吧。”他的眼神中充滿著疼愛與堅定。   我努力扯起嘴角笑笑,也堅定的回他:“雉雉知道,一直都知道……”您在愛著我這個女兒。   回身衣袖卷起流動的微風,揚起一個渾然天成的弧度,那般的自然,似乎在響應我決然的轉身。   坐在馬車上無心思考其他,一直在想自己得出的結論:姐姐在說謊,可是為什麼呢?從小就養成的喜好怎麼可能輕易改變?這其中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又或者說,六歲時的那場意外,有什麼事情被忽視了?   天啟六年,那時,太子不是薑瀝,是他的兄長,敬陽太子薑澤。   斷斷續續從乳母和紅綃那聽說,一切都從這年五月初六的皇室家宴開始改變。   程家兩個女兒是為雙生姊妹,姐姐程夢禕,乳名卿卿,妹妹程羅禕,乳名雉雉,程夫人在生產妹妹時難產辭世,由於在母親肚中太久,妹妹身體孱弱,三歲之前以草藥吊命,在精心養護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身體逐漸痊愈,但抵禦病痛的能力依舊比常人更為低下,一個小小的風寒,也要比別人多喝上幾日湯藥。   我們的姑母,名曰程縈,嫁與了當今聖上,受封瑾佳貴妃,是皇帝最為喜愛的,是以,這場家宴,皇帝特意召了我們姐妹入宮,以寬慰身懷六甲的貴妃的思親之情。   我們雖長相相同卻是不同的性格,姐姐好動,我偏文靜,當日我們本是約了薑澤和薑瀝這兄弟兩看乾坤池裡初開的睡蓮,半道上聽侍女說貴妃那備了櫻桃,又大又甜,貪吃的姐姐是忍不住的,叮囑我先行後,便跑去了瑾梧宮。   不久後便聽乾坤池那處的嚷鬧,聽在場的宮人稟報,言程二小姐因摘荷花不慎落水,太子為救我,奮力躍下乾坤池。   兩人被救上岸時,太子已溺水而亡,我命好撿回一命,但嗆水過多陷入昏迷。當晚,元皇後急火攻心,傷及鳳體,瑾佳貴妃誕下啟帝的第一個女兒,賜名薑玉蓁,後被封為嘉和公主。   儲君意外溺亡,皇帝震怒,三日後,皇帝下旨,程家幺女族譜除名逐出天都,流放沂川崇安,永世不得歸城,左相程衍自認教女無方自請罷官,以求寬恕。   據傳言,皇帝本意是賜鴆毒,那可是天啟帝最看重的兒子,是儲君,是未來的君王,他的文韜武略無一不是拔萃的,可終究抵不過左相與瑾佳貴妃的長跪,一個重臣一個寵妃,加之父親辭官,隻得留我一命。於朝堂而言,程衍是不可缺失的良臣,於皇帝而言,貴妃是相伴多年的枕邊人,權衡利弊,我這個小女子的性命,在當下是取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