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過承天門,進入了皇城,空氣都變的冷肅,那道巍峨的城墻隔絕著兩個世界,這裡連吹過的風都透著冰冷,四處都是黑暗,壓的我喘不過氣。 馬車裡紅綃緊緊抓著我雙冰冷的手,“小姐,相信殿下,他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笑笑,“紅綃,這我本就該承受的,與他無關。”但慢慢垂下眼眸還是暴露了內心的擔憂,所以,還是有期待的,對吧…… 約過片刻,馬車就停了下來,在紅綃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抬頭看向刻在城門上的“安遠門”三個大字,它的後麵,是奉天殿,多少決策都是出自這殿中人之口,包括,那道驅逐的聖旨…… 皇帝並未宣在奉天殿,而是在位於其後側的欞星殿,可見,皇帝也並不想世人皆知,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引路的是啟帝身邊最得力的內侍,名叫於臣,總管宮內內監事務,欞星殿紅綃是進不去的,故,隨予公公進去麵聖的隻有我一人,淡淡的龍涎香填滿了宮殿,明黃的紗簾掛了滿室,案幾前,金籠生起裊裊煙霧,這裡的每一處都無不在彰顯著主人的地位,案前,有人提筆寫著什麼,那身影,有著說不出的威嚴。 安靜走至堂下距案幾一丈處跪下,正對那伏案的身影,同時行了一個標準的跪拜禮。 “民女,程羅禕,叩見陛下。”整個過程,我未敢抬頭看過皇帝一眼,表麵平和,但內心還是控製不住的緊張。 許久,無人應答,就在身體累的打顫幾乎要匍匐在地時,上位者終於開了口,“於臣呀,過來看看,朕這幅字寫得如何?” 隻聽輕輕步伐聲之後,於公公道:“陛下這字,鬆弛有度,天下能與之相比的,屈指可數。”這不是恭維,確是真話,皇帝在前朝做閑散王爺時,最有名的,就是這一手好字。 “嗯,字是好的,但寫的內容,朕不是很喜歡,還是燒了吧。” “是……”卷紙的聲音作響,我卻是驚了一身冷汗,是呀,再好的東西,一句話就可以毀掉,這就是權利。 “你……起來吧。”威嚴的聲音響起。 “民女自知抗旨不遵,不敢起身。”伏地又近了一分。 毛筆與青玉的硯臺相碰,清脆的響聲蕩在耳邊,像是一種預告。 上位者輕笑“哦?你倒是直接……” 正準備用預先想好的狡辯之詞與之辯駁,就聽於公公的聲音傳來“陛下,程太傅求見。” 心中一顫,我不明白父親的來意,但可以肯定,事情超出了設想。那身影穿過隔擋的屏風,徑直跪在我的右側,才發現,今日父親,穿了朝服…… “臣,程衍,叩見陛下,陛下萬安。” 冷笑一聲,“哼,萬安?隻怕今日都難安。”甩了甩廣袖“說吧,是來威脅還是求寬恕?” “臣惶恐,臣今日求見,一為說出真相,二為認罪。” 聽此,不隻皇帝,我也滿是疑惑與震驚,我以為我所知的是為真相,不曾想我竟是最無知的。 “稟陛下,臣的幺女早在一年前逝於浮雲山,此刻跪於禦前的,確是長女,程夢禕!” “父親……”不由自主的輕喚。 “天啟六年,臣的幺女落水後身體孱弱,於生死一線,臣不忍其遠走,恐,無親在旁,無人問其冷暖,更懼,再見是陰陽相隔,故,違背旨意,偷天換日,將長女作幺女,送至浮雲山。”說罷便從袖口中抽出一封信箋,呈於禦前,日光穿過朱紅的窗,投在那方泛黃的紙上,明明輕薄的一張,卻如此沉重。 啟帝展信,緊促的眉頭看出了怒意,卻又在片刻後恢復平靜,後在一聲冷笑中將它扔給了身旁的於公公,“不過是一張不知從何而來的廢紙,寫上幾個字,朕就會信?” “自然不是!”熟悉的聲音想起,玄色的袍角揚起,身側落下陰影,身後跟隨的老漢和婦人同時跪拜在最後,“兒臣,見過父皇。”身後兩人也忙跪拜。原來,他……也知道…… “程家小姐離城時除了身故的婢女青絮之外,還有兩仆,便是兒臣身後二人,他們可證實,當年離開的確是程家長女,另,當日由今禦林軍右騎將軍嚴之鶴負責護送,父皇可宣嚴將軍辨認。” 我自然也清楚,子殊的話不假,那二人是在閑雲觀裡照顧姐姐的仆人,乳母王氏與丈夫林忠,也是當年陪自己離開皇城的仆人,不過是因為那場事故裡主子身死,撿了命重回了程府。 二人坦言,送出的程家小姐肩膀有很小的一片花瓣形胎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顏色很淺,但若仔細查看還是可以辨認。皇帝立即宣了宮中的管事嬤嬤前來,同時著內侍請了嚴將軍。 心中一震,自己的身體我是很清楚的,我的身上根本就沒有胎記!又如何能查出來呢?思緒纏繞間,管事的秦嬤嬤已然跪在了身後,盔甲的摩擦聲響起,瞬間提起了我的心,手腳發涼,若是結果不如父親和子殊預想的那樣,又當如何保全?那可是罪上加罪啊! “臣,嚴之鶴,叩見陛下!” “你看看你身前的二人,可認識?” 嚴之鶴仔細端詳那兩人的麵容,似是真的在回憶,良久,低頭回答:“回陛下,臣記得,此二人是程太傅府上家仆,卑職曾在多年前救過他們。” “可是程家小姐墜崖的那場意外?” “是。” 皇帝聽此,轉身朝於公公擺手,而後端坐於紫檀寶椅,俯視著殿下眾人,那眼神像把利劍指向他的臣子們,或許皇帝並不在乎事情真相如何,隻是想知道跪在腳下的這些人有什麼選擇,他們是否會走上自己指定的那條路。 於臣跟隨啟帝多年,自是明白天子的每一個動作是為何意,便低身走至眾人前,朝跪坐著的我道:“程小姐,勞您隨老奴來。”同時朝秦嬤嬤點頭示意。 此時,我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那顆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手心滲出細汗,思緒飛速運轉,連起身時感到的痛意也無暇顧及。 如何避過?裝暈?還是直接坦白?太過突然,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對,隻麻木跟著往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