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川,玄甲軍營 曲逢一摩擦著那塊刻有饕餮紋的玉玨,良久,抬眼望向眼前的錦衣公子,慢聲問道:“你說,贈予你這塊玉玨的人是誰?” 求見時,薑瀝害怕弄巧成拙並未表明身份,畢竟他們都曾在前朝鎮國大將軍麾下,而司空竟將軍因殉國而逝,對淵朝皇室多少還是有些不滿的。 以謙卑的態度拱手作禮,“左相,程衍!”老師罷官流放的消息還未傳至邊疆,但願有些用處。 諷刺一笑,曲逢一手腕回收握緊玉玨,揮手屏退左右副將,帳中隻餘他們二人。 “公子身邊的二位也屏退吧。”薑瀝不知原由,但知道要談之事必定涉及機密,朝身後伏光遲息二人點頭,二人便退了營帳。 曲逢一起身背手慢慢走至薑瀝身前,道:“敢問,公子是何身份?”他的眼神似是看透了一切,緊緊盯著薑瀝。 “不過是天都一小將,心中有遠大抱負便求了程大人。” 對方嗤笑,冷哼一聲“公子可知,這塊玉玨,是何物?” 聽此,薑瀝雖不清楚此物是何來歷,但知道一定是一件對曲逢一來說很重要的東西。不等薑瀝猜測,便聽其道來。 “這塊玉玨,是軍令,是大齊鎮國大將軍的軍令,神威軍所有將士,見令必從,將軍竟是交給了程衍這廝!!”他的聲音裡夾雜著恨意。 難怪老師說這塊玉玨一定能讓曲逢一見我,司空將軍的軍令,隻要是神威軍將士就一定會見拿著它的人。 “如此,公子還是天都一無關緊要的小將嗎?”曲逢一一開始就知道,眼前這個氣宇不凡的人,必定不簡單。 曲逢一也是個聰明人,再瞞著才真的會弄巧成拙,放低姿態,“在下薑瀝,身份特殊,不得已隱瞞,還望曲將軍,海涵!” 曲逢一一震,僵住了臉,又恢復正常,“公子自稱‘在下’,便不是以那高貴的身份麵見,想必也不稀罕我這一跪。” 薑瀝自嘲,“如今不過是一個被推上了高位的擺設,不值得曲將軍跪。” “那公子前來玄甲軍營,可是得了令換個位置當木偶?” 薑瀝的眼神變得堅定,“想要一個位置,護,山河安定;保,百姓安康。” 曲逢一搖頭譏笑,“這句話,從前朝到新堂,哪位妄想得到九五之位的人沒有說過,不過是一句空話,能做到的,又有幾人?他們可知百姓疾苦,將士病痛?他們不知道,他們隻知哪位上供了萬兩,何處又新來了美人。” “那曲將軍可以慢慢看,我是否,是那之外的人。” 此時,曲逢一才正眼仔細端詳著這位傳聞不堪重用的儲君,多年前,神威軍招安,曲逢一曾回朝覲見,在慶功的朝臣宴會上,遠遠看過當時年幼的薑瀝一眼,那時候,眾多皇子中,太子薑澤是視線的集中之處,所有人包括帝後都圍繞著這位天之驕子,唯有遠處安靜研讀兵書的薑瀝吸引了他的注意,不爭不搶,似乎隻有手中兵書是他唯一關心的,他當時心中鄙夷,不過幾歲孩童,這兵書也不知是否看的懂,裝模作樣。 當然,那時也不過是匆匆一眼,曲逢一便回了沂川。 曲逢一仔細瞧著,怎麼看都看不出薑瀝幼時無欲無求的樣子,此時他的眼中,有堅定,有野心,更有上位者的淩厲。 良久,曲逢一提起鎧甲跪地拱手,沒了諷刺,“臣,玄甲軍統帥曲逢一,見過太子殿下!” 薑瀝也沒想過曲逢一的態度轉變這樣之快,忙伸手扶起,“將軍請起,子殊所經甚少,日後還望將軍不吝賜教!”隨後躬身作禮表示敬重。 “殿下開口,臣必定知無不言。”話鋒一轉,“隻是,軍中眾口紛紜,隻能暫時委屈殿下了,軍中治粟都尉不久前病重告老,此時還在空缺,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從一人之下的太子到監管糧草的小將,對薑瀝而言,確實有很大的落差,曲逢一表麵是認可了自己儲君的身份,其實心裡還是很懷疑眼前這人的能力。 轉而一想,誰又說治粟都尉將軍不算重要呢?所謂兩軍交戰,糧草先行,是一把火就能結束一軍的命脈。在糧草上能做的文章,可是很多了,薑瀝反而覺得治粟都尉一職,是命門守將。 薑瀝微笑接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定然,不負將軍的期望!日後,將軍便稱我元子殊吧!” 曲逢一用力拍著薑瀝的肩膀,“本將,拭目以待!” 第二日,曲逢一便在三軍陣前宣告了薑瀝新職,四下無人處,遲息好奇問道:“殿下為何不用陛下的密旨?” 薑瀝回想起昨日曲逢一的態度,悠然回答:“你以為,曲逢一會在乎這道密旨?他連父皇都未必放在眼裡,何況一張紙。” “那他給殿下一個管糧草的閑職,如此輕視殿下,這也太……” “目中無人?”薑瀝說出了遲息心中所想,隨後自顧自得問:“你可是覺得我在對曲逢一伏低做小,有失儲君威儀?” 遲息立即單膝下跪,“屬下惶恐!” 薑瀝輕笑,伸手扶起,“惶恐,就代表你不否認。”又問:“遲息,你覺得,如今的我與晉安王、雲陽王,誰更有機會坐上那個位置?” 遲息沉默不答,晉安王身後有岑貴妃和岑太尉,雲陽王雖誌不在此,也有長策軍在手,何況皇城裡的人誰不知道,雲陽王薑沂的母親靳貴妃才真正是皇帝心底的人,而太子殿下,失了陛下的庇護,空有一位…… 看著遲息臉色變化,薑瀝知曉他已經明了朝局之勢,不再糾纏,轉身向伏光,“伏光,我們帶來的人,想個辦法安插進玄甲軍,記住,不要集中,分散在三軍。” “是。”伏光收到命令便轉身離去,薑瀝看著遠處駐紮著的軍營,將士們的呼和聲不絕於耳,前所未有的感到鬆弛,見慣了爾虞我詐,此刻才覺得身側吹過的風,是真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