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仙居 褚泀言輕提香篆,後接過青絮手中的香線,點燃爐中成型的香粉,隨即升起一絲白煙,最後修長的手指取過爐蓋蓋上,那白煙便透過蓋上紋樣分作幾股,扶搖直上。 聞到散出的微微香味,很是滿意,漫不經心地問:“她睡了?” 青絮微微俯首,回道:“姑娘未眠,遣走了所有人,她似乎,並未打消疑慮。” 輕笑,“也從未想過瞞的一絲不露,她並非是一兩句就能糊弄的人,扶爾以為,引她入局便是抓住了我的軟肋,可他不清楚,我和卿卿,未必都會順著他設想的路走。” 青絮單膝跪下請罪,“是屬下辦事不力,不曾聽見扶爾與姑娘的對話。” “不怪你,起來吧,以扶爾的警惕,你若是靠近,才是打草驚蛇,回去盯著,她沒有危險便無需插手。” “是。” 青絮一走,一絲刺痛從心口蔓延,身體開始卸力,痛的麻木,隻能緊緊攥緊胸口的錦衣,額頭冒出虛汗,但身體卻是寒得顫抖,羌無大驚,一人同時從褚泀言身後屏風快步走出,上前攙扶。 “公子!!!” 看見來人,羌無放心停住了步伐,聽來人焦急吩咐:“羌無,去拿炭火!”,便即刻轉身去辦。 吟姬取過背椅上搭著的狐裘為褚泀言披上,看向香爐,皺起眉頭,心中擔憂:“這香,快壓不住冰蠶蠱了。” 吟姬是南疆巫醫之後,善巫祝之術,她說壓不住這蠱蟲,便是別無他法了。 像是早有預料一般,無謂道:“總比當個提線木偶要強,還有多長時間?” 猶豫再三,吟姬還是如實告知:“之前為了減少您的痛苦已經增加了龍骨香,拖延了冰蠶蠱蠶食靈蠱的速度,若是不增加香料的用量,再半年靈蠱便能徹底消失,隻是……” “說吧。” “靈蠱消失,冰蠶蠱便隻能以宿主為食,日後每月您都要忍受寒冰入骨的痛苦,直到,軀體無力承受。” 聽者沉默不言,院內陷入死寂,窗外寒風吹上樹梢,樹葉沙沙作響,“吱呀”一聲打破了這寂靜。 羌無端進一個炭火盆放置案幾下後退至身側。 褚泀言不曾抬頭,隻是悠悠問著吟姬:“如若,再增加龍骨香的劑量呢?” 吟姬聽此,著急勸告:“公子,不能再加了,您也清楚,目前這兩種蠱雖不會直接傷害身體,但冰蠶蠱蠶食的過程對您五臟六腑也是消耗,以蠱解蠱本就是折壽的方法。” 褚泀言痛得蹙眉,“你隻需要告訴我,若是增加,需要多長時間?” 許久之後,“短則一年,長則三年。” 輕蔑一笑,“三年,足夠了。”抬眼堅定得看著吟姬,吩咐道:“加吧。” 她沒再拒絕,無奈輕聲說著,“你的命令,我從未違抗過,這次,也不會例外……”說完自袖中取出瓷瓶,她對褚泀言,從來都是無條件的服從…… 瓶中的龍骨香倒入香爐,白煙升起,侵入褚泀言的口鼻,體內的冰蠶蠱果然安分不少。 “公子切記,控製情緒,避免喚醒靈蠱。” 在青絮匯報消息的同時,暮安的新苑再次被扶爾光顧。 如我曾見過的一般,依舊是玄黑的衣衫,冷肅的麵容,隻是左側臉頰添了鋒利的劍傷,我見過他的武功,常人,必定不是對手,他執著於褚泀言,刺出這一劍的大概就是羌無,我能猜到,青絮是褚泀言放在我身邊的耳目。 遣了紅綃放哨,門內隻餘我與扶爾。 上次送褚泀言的金瘡藥還留有一點,便拿給了他,“我自配的金瘡藥,會好的快些,你若是信不過,可以找人驗一下。” 他伸手接過,冷漠說道:“我最不怕的,就是死。”又低下語氣道謝。 “你,又去刺殺褚泀言了?”我試探一問。 聞言,他抬頭看我,有些得意,“你猜錯了,是他找的我。”羌無一字未言便提劍上來,都不曾打個招呼,劍劍殺招,卻留有餘地,若非閃躲及時,羌無也未盡全力,怕是要命喪重妄劍下了。 “不過,倒是證明我的方向沒錯,你,於他而言,不簡單。” 類似的話身邊人都向我說過,也是司空見慣了,並非是我多有魅力,而是,褚泀言表現的過於明顯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對我不一樣,最起碼表麵上是。 他這句話是將自己意圖擺在了我麵前。 “你倒是坦率。”我直言。 “程相的女兒不會那麼蠢笨吧,與其讓你對我設防,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對褚泀言所隱瞞的,也很好奇吧?” 被說中心裡所想,也不再閑扯,開門見山直言:“我去過長樂坊,沒有可疑之處。”也就草草環視過一眼,能看出什麼才怪,但就是不想讓扶爾知曉。 扶爾並不意外,說出我曾有過的猜測,“長嫣,也是天外樓的人。” 從讓我知道有天外樓的存在,到告訴我他與長嫣都是天外樓的殺手,扶爾在慢慢向我滲透消息,拉我入局,或者說,在磨刀,一把能給褚泀言致命一擊的利刃。 頭腦瞬間清醒,我的態度驟變,不似之前柔和,有了些警惕,“你是在告訴我,褚泀言,是天外樓的人?”想以我為刃,倒是打得好算盤。 他但笑不語,我便知道了答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比起天外樓,我其實更好奇你的主人,是什麼樣的人能讓你如此忠心?他也是天外樓的?” 他盯著我一陣,笑了出來,臉頰的疤痕因為微揚的嘴角扯出血痕,有些瘮人。 “你倒是聰明,從我這打探,不吃虧,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知道的越少,你越安全。” 我淺笑回他:“你拉我入局,不指方向,還想讓我跟著你走,真是……算了,你還是別說了,我還挺惜命的。” 他不言,半晌認真道:“我給你選擇的機會,遠離褚泀言,你便不會踏入這漩渦,他與程衍之間,不會因為你變得不同。” ?!我激動上前一步,焦急詢問:“天外樓的事,與我父親何乾?” “舊事了,你若是知曉了,便是真的入局了,你,如何選擇?”他還打著啞謎,挑眉欣賞著我的表情變化,靜靜等我的回答。 這狗東西,牽扯到了父親,還問我如何選擇?我這水是不得不蹚了,暗罵一頓,抬眼盯著他,問:“不會是……我父親也來自天外樓?” “那倒也不是,你想多了,與你父親有關係的不是天外樓,而是褚泀言,我隻能告訴你,他與你父親,是仇而非恩。” 以我了解的父親,不知會與褚泀言能有怎樣的過節,此刻比起好奇心,更多的是擔憂父親,褚泀言看似是貓,實則是虎,摸不準何時會露出利牙,咬你一口。 思來想去,留在褚泀言身邊,是目前最為安妥的辦法,但隻有知道個中原由才能有有效的對策,如此,隻能暫時順著扶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