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兒子如此痛苦,那劉員外指著我,氣得發抖,厲聲嗬斥:“你這妖女!對我兒做了什麼?!” 杜清明也隨後趕到,“快!杜大人,快將這妖女拿下!我兒動彈不得,定是這妖女所為!” 紅綃辦事還挺迅速,讓她送完去請杜清明,還真是一刻沒有耽擱,時間剛好,褚泀言請劉員外,我請杜清明,盈月也在,人湊齊了,長樂坊都能直接升堂了,當然,公堂不是兒戲,自然也隻能在府衙審案。 府衙 之前是旁觀,如今是自己跪在公堂之下,心中別有一番滋味。 又是那一聲熟悉的驚堂木聲,“程夢禕,劉富狀告你謀害其子,你可認罪?” “大人明鑒,民女不過是醫者仁心,見劉公子呼吸急促,上前查看而已,不曾有過謀害之心,何況我們無冤無仇,確無原由。” 那劉公子急了,“你胡說!我不就出口調戲了你一句你就下手害我,你個毒婦!” 我挑眉,他越急躁就越容易露出馬腳,劉員外嚇得吭了兩聲提醒著兒子。 “劉公子可有證據?” “如今我兒動彈不得,這便是證據!” 假裝不解,“可,劉公子本就因三日前的意外癱瘓在榻,怎知不是那時所致?” 這劉公子聽此可是心急如焚,日前隻是假裝,如今可是真的,怎麼能不慌張害怕呢?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又會放過使自己殘疾的兇手呢? 他氣的臉色漲紅,也不管劉員外的警示,大聲反駁,“你胡言亂語!我的手腳是今日才動彈不得的,一定是你這妖女做了什麼?!” 果然,事情走向了預想。 “劉公子……是承認之前……是為誣告?”我反問。 一經提醒,劉公子才意識到說了什麼,身側劉員外反應神速,立即下跪,“大人明鑒,此前聽從為犬子診治的大夫之言,誤以為不得行走,許是醫治得當,有了些起色,今日本打算堂前澄清,不曾想竟是有了如此一遭。”轉頭望我一眼,憤恨道:“可這妖女,竟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此毒手,大人,此女蛇蠍心腸,若是放任,後患無窮啊!” 這劉員外可真是善辯,硬是將個人恩怨上升到都城安危,如此巧言,若是個沒有腦子的就信了,可杜清明偏偏不是。 “劉公子可曾讓大夫看診?若是沒有,便是自己的隨意揣測,那就是誣告,加之上次,可是罪上加罪,劉員外,可要三思。” 算算時間,劉公子的四肢應當是恢復了,本就是暫時的麻痹,也沒想著讓他真的廢了,我先一步開口,“劉家父子卻為誣告,若是劉公子日前無恙,此刻也是無恙的,大人可召大夫查看。” “你……我這胳膊都……”不等說完,眾人便望向劉公子抬起的臂膀,他也是一臉驚訝,欣喜又抬了抬自己的腿,向身側父親報喜,“爹,能動了!”對上父親黑眸,隨著杜清明一聲驚堂木,他轉身重重跪在石板上。 看戲的褚泀言出口調笑,“這下好了,大夫都不用請了。”劉富的臉黑成了鍋底。 …… 那夜,青絮見過午大夫之後,他就被杜清明截回了,證據確鑿,劉家父子監禁五年,家產充公,午大夫勞役一年,長樂坊收押的小仆在長嫣交了罰銀之後也被釋放,才知道,這小仆是銀盈月同父異母的弟弟,二人被那好賭的父親賣進了長樂坊,銀盈月一直不喜這個弟弟,怪不得,案件自發生從未見她露麵。 可見,不是所有付出都能換來真心,好人有好報,也未必。 回家的路途上潯陽城迎來了初雪,抬頭仰望漆黑的夜空,細雪如落下的繁星點點,嬉鬧的孩童們用驚喜的聲音呼喊著忙於生計的大人們。 伸出手,那雪花在掌心停留了一瞬,轉眼就被身體的溫熱暖成了水,雪後就是新歲,這一年,終於坎坎坷坷的走過了…… “你,喜歡雪嗎?” 我轉頭對上褚泀言的眼睛,清澈明亮,透出少年的純凈,又如明媚的春日暖陽,可我又偏偏知道他並非是我看到的這樣。 我點頭,“但我不喜歡冬天。”這個時節一到,我總會失去一些什麼,它像一個強盜,沒有預兆的搶奪,然後瀟灑離開。 “太冷了。”它帶走了陪伴我的那隻小狐貍,也帶走了雉雉…… “不巧了,我很喜歡。”他順著我說道。 我能看出他的遺憾,表麵又假裝輕鬆,眼神像是一個受傷的小獸,不過是不同喜好而已,他傷心的像是心口紮了一刀一樣,鬼使神差的出口問著原因,卻被他打著囫圇混了過去。 “算算浮雲山也應當落雪了,也不知二位道長是否有添厚衣……”轉而再問,“對了,浮雲山的那個刺客,你最後怎麼處理了?不會是殺了埋在浮雲山吧?”最後一句我是以玩笑說出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愣了一瞬,“奧,我放了,買兇殺人的,留他也沒用。” “你知道幕後之人?” “不知道,天鷲山莊做這麼大,想殺我的人那可太多了,我放了這些刺客,說不定日後再接到會念著點恩情。” “柒華說,江湖裡培養刺客最有名的是天外樓,共有十二位,每人各有所長,從無失手,你說,刺殺你的刺客裡麵,有天外樓的人嗎?”我看得仔細,害怕錯過他的一絲表情變化。 折扇輕輕打在手心,一下兩下,與我此刻的心跳聲重疊,四周陷入寂靜,隻餘我的呼吸與他輕敲的聲響,他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異常,隻是理所當然回答著:“也許吧,我現在活蹦亂跳的,他估計也不會讓別人知道,太丟天外樓的臉了。”說完嘖嘖兩聲,掩不住的譏嘲。 “說的也是。”我也順著他的話應聲,隻是垂下的嘴角能體現出我並非真心附和。 幾日前,浮雲山的那個黑衣刺客找到了我,他說,他叫扶爾,來自天外樓,刺殺褚泀言,是要詢問他主人的下落,他說,我看到的褚泀言隻是套了皮囊,長樂坊之下才是真正的褚泀言,他還說,褚泀言不會殺他,上次已經是他第七次被擒住。 扶爾的一字一句裡都透著對褚泀言的熟悉,像是多年故友,他知曉褚泀言身上一切故事,卻又不告知我全部,像一個掌局者,看我入局,想要將我們玩弄於鼓掌。 可是,明明知道他的目的是引我入局,卻還是不由自主得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