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雖已是臨近秋冬之季,但這裡的小鎮離著赤沙邊城不遠。 一到正午時分,還是有些許炎熱。偶爾一陣風吹來,攜帶著邊城的黃沙炙烤著這個邊陲之地。 什字鎮,中土和邊城往來的必經之地。 一年四季,這裡都很熱鬧。經商的商人,走馬的販夫,本地的百姓,遠來的江湖人,形形色色。雖神情各異,但滿身的塵土無一例外看上去都很匆忙。 啞姑經營著一間很小的酒肆,在這熱鬧喧囂的小鎮上,她顯得格外的安靜。 她頭發整個向上盤起,發簪是一個木簪子,沒有過多的裝飾,淡然而素雅。淺灰色衣服整齊而乾凈,舉手投足間都顯得那麼輕柔且舒緩,眼睛猶如大山裡的一泓秋水,明澈而深邃。沒人能看出她在想什麼,也許她根本什麼都沒想,隻是數年如一日的賣著她的禦龍漿。 黑虎和她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對比,他一身是汗的走了進來,穿著一件普通的灰色短褂,脖子處圍著一個暗紅色圍脖。腰間隨意束著一根粗糙的布帶。灰色的發箍箍著一頭亂發,看上去還沒有糟糕到極點。臉上有一些汗漬,下巴處還留有些許短短的胡茬。 黑虎按啞姑的吩咐又去搬了幾大壇禦龍漿。這幾日,好像生意格外的好,江湖中來了很多人,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但黑虎沒有心思想這個,隻是數年如一日的跟著啞姑賣著她的禦龍漿。 黑虎回來後,先是像水牛一樣大口大口喝了一碗啞姑遞過來的水,便開始忙著給客人上酒上菜。強壯的身體,黑黝黝的皮膚在客人間來回穿梭,看上去似乎格外的有力氣。 黑虎忙完一陣兒後,開始坐在靠樓梯口的一個角落裡休息,手裡拿著一個斷掉的箭頭,用擦汗的已經變得油乎乎的布慢慢的擦拭。 常年的擦拭,箭頭顯得格外的油亮,額頭上滴下的汗珠向反光的箭頭的鐵麵落去,四散濺起的細小水珠連成一片看上去像是一朵透明的小花。 此時,門口走來三個中年男子,腰間背後都帶有兵器,不用猜肯定都是江湖中人。隻是不知是來自邊城還是中土。因為到了這裡,每個人身上都是一身塵土。 這些江湖人還是很講究,在進店之前特意抖了抖身上的塵土,然後找了張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來。 黑虎連忙跑過去開始招呼客人。 “這幾年是真好啊,中土和邊城不再打仗了。想當年,常年開戰,兄弟們那是九死一生啊,那時隻想著如何活下來。如今好了,不打仗了,哥三還可以來這中土看看這裡的人文美景,哈哈哈。”從黑虎手中接過了酒菜,其中一個稍年長者,便開始和弟兄們聊了起來。 “可不是麼,咱現在也不是軍人了,再也不用一直呆在那勞什子的虎賁軍裡了,如今在江湖中可以快意恩仇,這次來中土,正好有機會和中土的高手們切磋切磋!”另一個人附和道。 看上去年紀最小的一個聽他們哥兩說完,端起酒站了起來: “大哥,二哥,我先敬你們一杯,感謝二位兄長能陪我走這麼一趟。我乾了。” 說完,一仰脖,一碗火辣辣的禦龍漿就順著喉嚨下了肚,酒很烈,老三的臉瞬間就紅了起來。 老大老二看他這樣子也哈哈大笑起來。 “這可是中土的禦龍漿,聽說啊,除了冬凜城的沐和春就屬它最烈了。”老大取笑道。 “這可比我們老家的烈刀烈多了啊。”老三尷尬的笑道。 一陣打趣過後,老二正色說:“朝老三啊,雖說是你提出來中土修一下你的斷劍,但我和你大哥也很早就想來了,都說中土高手如雲,甚至還有能和我們二位公子齊名的五大公子,我熊老二不服,這次來中土,也想會會他們。” 老大此時點了點頭:“不錯,想我們二位公子何等風華絕世,邊城幾十年不遇之奇才,怎麼中土還有五個這樣的?我是不信。”老大似乎有些醉了,伸出了左手,還特意從大拇指開始數了數一二三四五。 朝老三看了看周圍,很明顯有很多中土來的江湖人士,趕緊示意二位大哥低調一些: “大哥,二哥,我們此次來除了去江南銀家修復下斷劍,然後就是四處遊玩,看一看這裡的風土人情就可以了。想那五位公子能和咱們二位公子齊名,那斷不是浪得虛名啊。” “浪得虛名?”此時,隔壁一名似乎有些病弱的江湖人士朝這邊轉過頭來,冷冷地說: “無極公子蘇慕烈,儒道公子崇蓮峰,鬼泣公子絕無愁,錦衣公子顧錦南,還有問劍公子陳阿呆,再加上來自邊城的邊城霸刀沈良玉,皇涯如風皇洛城,在江湖上被稱為七大公子,個個都是天之驕子,我等無緣雖未曾真正見過他們出手,但來自死亡森林的公子榜爾等還信不過麼?這樣的人物,我等就是再修煉個十年八年,也恐怕是難以望其項背。怎麼可能是浪得虛名。” 朝老三連忙陪笑:“公子說的是,死亡森林的公子榜自然是實至名歸,實至名歸。” “閣下還不知道吧,問劍公子陳阿呆已經失蹤多年,連死亡森林都沒有半點消息,幾月前已經從榜單上除名了。”另一桌一位書生模樣的男子站起來慢悠悠的說道。 書生似乎為自己掌握著這第一手情報還有些洋洋得意。合上折扇在手裡拍了拍。像是要準備認認真真給大家講講這個令人驚訝的消息。 出乎意料的是,病態男子並沒有感到很驚訝:“陳阿呆確實失蹤好幾年了,江湖中對此人也知之甚少,好像也沒有什麼關於他的事跡,也不知道死亡森林的公子榜是怎麼評定的,這次被除名了,也正好說明他名不副實。” 書生不屑的看了他一樣:“陳阿呆自小上山,然後就常年呆在澤多瑪山上,確實沒有在江湖中走動過,爾等對他自然是不甚了解,但在數年前,澤多瑪山上發生了一場大戰。”邊說邊用折起來的扇子敲打著手,然後看向周圍的人。 眾人似乎對這場大戰比較感興趣,都伸長了脖子等著書生接著往下說。 書生不急不慌這才坐了下來,繼續說: “你們都知道,這離國常年騷擾我們大重國,但一直以來都沒討得半點便宜。然後他們就派了三百死士,繞道澤多瑪山準備先占領那裡然後再逐漸滲透到中土各地。” 病態男子此時結果話茬:“那澤多瑪山不尚武,山上住的要麼是些書呆子,要麼就是農夫,會武功的很少,高手就更少了,平時也很少和江湖中人走動,這次怕是要遭殃了吧。” 書生白了他一樣:“你說的那是陳阿呆沒上山之前,此時山上有了陳阿呆,那情況就不一樣咯。” 病態男子說:“公子榜的評定條件之一就是年紀不超過四十歲,那陳阿呆能上公子榜,肯定年紀不大,竟有此等修為,能打退那三百死士?” 書生點了點頭:“沒錯,這陳阿呆當年二十出頭,也不知道修的是什麼道,練的什麼功,其師父是何方高人,據說看上去人還傻傻的,但就是這麼個呆子,把一幫死士都嚇回了離國,從此離國不再打澤多瑪山的主意,至於具體細節,當時看見的很少,澤多瑪山也不許外傳此事,所以外界不知道也不奇怪。” 病態男子說:“就這樣,陳阿呆入了公子榜?” 書生說:“入公子榜還是後麵也就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病態男子此時像是想起了什麼:“那如今公子榜上隻有六公子了?” 書生此時又站了起來:“江山代有人才出,看來閣下還是有所不知,最近江湖上出了位傾城公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自天水雲而來,翩翩風度,氣宇非凡,所以,如今還是七公子。近十年來,隻有七年前那位一代天之驕子隕落後,短暫的兩年間,一時沒有能與眾公子比肩的青少年英雄,才出現過隻有六公子的情況。還好,三年前問劍公子陳阿呆,錦衣公子顧錦南橫空出世,才又把七公子的空白填補上。” 大家都知道書生所說的七年前的那位天之驕子,眾人心裡都在為之惋惜。 書生過去拍了拍病態男子的肩膀,然後順勢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邊城來的三位中年男子也都臉朝著這邊,聽的是聚精會神。 畢竟,能在這高手如雲的江湖中破空而出從而成為個中翹楚者,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 書生見大家來了興致,頓時興奮了起來,便繪聲繪色添油加醋的把道聽途說來的東西又給大家說了一遍。 眾人正聊的興起,這時門口進來了一位中年男子。 此人衣衫華麗,高領的灰白色外衣,領邊鑲著三根暗線,半搭乾凈的藍色披肩搭在左肩分外的亮眼。 褐色的短發盤著一根黑色的發箍,眼神沉穩有力,雖人近中年,但看上去依然瀟灑俊逸,氣度非凡,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眾人見此人進來,便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再交談,場麵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中年男子卸下身上的長槍放在了桌上。 朝老三下意識的摸了摸隨身攜帶的那半截殘劍。 黑虎又放下那支擦的鋥光瓦亮的黑色箭頭。起身前去招呼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