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反殺是專業的(1 / 1)

何千戶猛一回神,“你……你要乾什麼?”   “這話該是我問您吧?”柳夢眠持刀而立,晦澀的燭光底下身形鬼魅,隻有一雙盯緊了獵物的眼睛,盯得何千戶背後毛骨悚然,針紮一般,此時冷冷開口:“何三到底去了哪兒?”   何千戶暗道失策:這丫頭竟然精明至此等地步!   可區區一個打小被養在深閨的丫頭,又沒學過武功,不過是拿她爹的佩刀出來唬唬人罷了,自己混了多少年的宦海江湖?還能被她嚇住?!   想至此,何千戶又放鬆下來,瞟了一眼門外,露出一個自在的笑意:“小姑娘,你能活下來就說明你是個有福氣的人,也證明你爹果然留了後手。”說著,他突然目光一沉,疾言厲色道:“即刻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否則,別怪本官把你交上去!”   柳夢眠眼神一閃,懸著的心算是徹底沉了底:姓何的想必早就被人收買了,甚至半年前的那場退婚,如今想來更是湊巧,說不定他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有人要對付柳家,這才突然退婚,撇清了關係。   更糟糕的是,柳夢眠是真不知道他說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多年來,何、柳兩家情誼甚篤,若說是作假,假了幾十年也難,隻能說人心易變,當初情誼是真的,如今自掃門前雪也是平常事。   柳夢眠收斂了氣息和情緒,壓低的聲音竟與她兄長柳琴宴生前有八分像,清冷仿佛不食人間煙火:“難怪……我說以我父兄的身手,不至於拚死都逃不出一條性命,想來一定是親近之人趁他不備,才讓他失了先招,那人就是你了吧?”   話音未落,長刀於空中一挽,雪光般的刀身帶著一股寒意,眨眼就逼近到何千戶眼前,何千戶到底是羽林署出身,連退十步到門口,勁力一逼,震得堂屋的幾扇木門一齊打開,門外竟是齊齊一排蒙麵的殺手,不知什麼時候就侯在門外,隨時等著要柳夢眠的性命。   “是又怎樣?你爹冥頑不靈,死到臨頭還不肯投誠!要不是用了三天牽機伏魂散,隻怕還拿他不下!”   柳夢眠滿目仇光:“牽機伏魂散……好好好!真是高招啊!”   這毒陰險至極,一催內力便發作,三服藥下去就是神仙也難救回性命,多年世交,竟口蜜腹劍,連著三天在飲食裡下毒,人心真比毒藥還惡毒!   何千戶想起方才那一刀,精妙、狠厲不下柳廷舟當年,可以說是青出於藍,即便是柳琴宴那小子,也沒使出過這樣有血味兒的招數,“原本我看在兩家世交的麵子上,你又是個孤女,不打算對你用刑了,誰知你竟藏了身手?!”   何千戶心知,這絕對是有過實戰經驗的高手才能使出來的勁力,可柳夢眠這樣一個閨中弱女,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本事?!   “噌”地一聲,柳夢眠隨意以腕力一抖,刀身震鳴,看眼前眾殺手和何千戶都因這聲金鳴而捂起耳朵,隨即哼笑:“我沒藏身手啊,你以前沒看出來,是因為你內功太糙,氣息駁雜。”   何千戶又氣又恨,隻覺得自己混了幾十年的麵子,都被這乳臭未乾的毛丫頭扔地上踩了!   “給我上!”何千戶一揮手,退至殺手們中間,“拿下她再去向上峰領賞!”   何府上下都是看著柳夢眠長大的,可眼下為了利益和富貴,何家卻要將她交給滅她滿門的幕後黑手用刑折磨!   柳夢眠的眼神早就冷了下來,此時發狠,一憑內力劈斬了數十連招,招招致命,步伐輕盈如踏水而行,周身刀罡不散,才九步便斬去一人頭顱,熱血灑在雪光般的刀身上,仿佛斬落的殘梅。   “這是……?!”   這些殺手不少都是在江湖上行走慣了的,見了她九步拿人頭的身法,心裡都生出一絲極危險的疑慮:   這詭譎身法,不像柳家大開大合、至陽至剛的家傳武學,倒像是數十年前,江湖上兇名赫赫的魔頭“九步啼血”杜宇的獨門絕學,隻是杜宇早已被玉輪華臺的高僧證實,病故於一年前,而今江湖上唯一會這套身法的,隻有一個名聲還不錯的年輕高手“九步生蓮”。   盡管他否認自己是杜宇的弟子,但杜宇的仇家們不信,數次圍攻、偷襲,都是鎩羽而歸,再加上他為人低調,從不主動欺人,反而讓這年輕人聲名鵲起,連江湖上給的名號都比杜宇友好不下百倍:   從此九步一出,再也不是“啼血”而是“生蓮”。   可柳夢眠才十八歲,她怎麼會這套絕學?!   “‘九步生蓮’是你什麼人?!”   “算你有點眼力。”   柳夢眠恨到極處,反而心境一發冷冽,不置可否的說完,足尖一點,躍然踩上幾人頭頂,連踢數十下,每一下都正中頭部的穴位弱點,將包圍過來的殺手逼得連連退散,這步法用在退敵上,竟比輕功和行走還要華麗好看。   在場眾人無一不是在心裡盤桓一個恐怖的設想,果然,隻見那雙蘇目清眉微微彎起,似還含著少女情思,隻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膽寒——   “何伯父,你不是疑惑我怎麼死裡逃生的嗎?”柳夢眠冷冷一笑,“不巧,那幾日剛好有人與我約戰,我殺人去了。”   眾人這才想起,杜宇生前一個仇家曾放話,要在本月十五月圓夜,與“九步生蓮”在玉輪華臺死鬥——正是柳家出事的前兩天!   “這下好了,被你們看出我根腳,那便留不得你們了。”   放屁!何千戶心下大罵,以她柳家上下十多口人的性命,她也不會放過在場的人,無非是死前還要聽她陰陽這一句罷了!   盡管如此,何千戶又被那一陣金鳴刀震,震得心下駭然,竟是連一句話也罵不出口。   果然九步連環,步步生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何府正堂裡,霎時便徹底沒了動靜。   最近的小竹山巷人心惶惶。   繼柳家滅門慘案發生後,相鄰一條街的何府也出了事,何千戶和管家慘死堂屋,一起的還有十個護院的屍首。仵作驗過屍體,發現都是被長刀所害,結合柳廷舟死後,梅斬刀下落不明的傳聞,京中人都說是冤魂索命。   便有人編了段癡男怨女的話本,說何家少爺半年前退婚了柳家小姐,害得柳家小姐顏麵掃地,京中有頭臉的誰不背地裡笑話她?好人家的少爺也不會再求娶一個被退了婚的小姐,柳家小姐從此一病不起,在家燒了從前的來往書信,不料引發大火,街坊都被驚動起來救火,何府卻閉門不開,見死不救。如此做絕,難怪柳家小姐的冤魂要來索命。   何家幸存還有女眷和少爺,被指指點點得在京中待不下去,何夫人更是受了沉重打擊,重病難愈,乾脆舉家搬回老家燕南府療養。   這些市語村話零零散散傳進柳夢眠的耳裡,她想起自己被稀裡糊塗退掉的婚約,不覺得顏麵掃地,論起來甚至還有一絲慶幸:   誰想嫁人?江湖偌大,她還沒耍夠呢!結交朋友,往來論武,哪個不比坐在紡機麵前織布繡花來得快意……然而父母、兄長慘死他人之手時,她柳夢眠又在哪?   “求仁得仁。”她笑著自言自語了一句,順道抹了把臉——兩頰已被眼淚浸泡得發酸了。   貪玩了十幾年,沒有一刻聽從過父母的話,而今再想聽那些嘮叨也聽不到了。   “爹,娘,哥哥,我真的知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