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狀元郎你桃花來了(1 / 1)

半個時辰前,這群廝殺了一天的武試門生們,各個灰頭土臉,為首的狀元、榜眼和探花三人,更是各有各的狼狽:   柳夢眠發絲間夾雜著少量的沙塵,和從前走江湖的習慣一般,嘴裡正嚼著一根草玩兒;   韋海全一連被柳夢眠和唐攸肆傷到內裡,臉色蒼白,眼神呆滯麻木;   唐攸肆更是被柳夢眠那借力打力的一腳,踹得胸口一直悶悶的,疲憊得像耕了十裡地的牛。   這樣的精神麵貌去赴宴必然要算殿前失儀,可宮女們看了這三位新晉驕子的德性,又不知該不該上前勸他們動一動,再拖下去,文狀元他們那邊的麵聖儀式都要結束了。   這廂柳夢眠靈魂出走了半天,反應過來後“呸”地一下吐出草根,大驚失色:“不……不必了吧?!”   那還了得?一脫衣服發現大家都是姐妹怎麼辦!   柳夢眠這麼大的反應,給韋海全和唐攸肆也吵吵回神了。   韋海全斜眼一瞥,嗤笑一聲:“裝什麼裝?你沒被家裡丫鬟伺候過?”   唐攸肆輕輕咳嗽一聲,言語比韋海全要臉一點:“孟兄你不會……還不通人事吧?”   柳夢眠一個閉眼深呼吸,盡可能耐著性子,緩緩說道:“我不喜歡被人盯著洗澡,不行嗎?”   宮女太監們麵麵相覷,就有幾個清秀的小太監知情識趣地走了出來,可還沒等他們開口,柳夢眠更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整個人閃退一米遠:“在下出身窮苦!實在不習慣被人伺候洗澡——不管是誰!”   “可這是宮裡的規矩啊……”宮人們柔聲相勸,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也不含糊,一人拉著一邊就要把柳夢眠“請”進藥泉。   “別……”柳夢眠慌了,雖說用力甩也甩得開,可萬一傷著這群宮人,驚動了上麵,以為她抗旨可怎麼辦?   就像聽到了她的懇切求救,突然一把收束的扇子挑開藥泉宮的垂地金紗:   “狀元郎既然不肯,便單獨賜浴也無妨。”   來人貌如其聲,春風化雪仿佛世外人,一雙瞳色清淺,單是人站在那處,無端便叫人生出“積石如玉,列鬆如翠”的既視感;不同於一般官員繡著蛟蟒虎豹的品服,他身上月白織錦對襟銀灰長衫外,隻套著一層淡金雲紗袍,上麵壓紗的蓮紋裡,若隱若現地繡著幾句行草。   “微臣/奴才叩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人齊刷刷地開口,把正在瞧他身上行草的柳夢眠喊回了神,這才跪下同呼“千歲”。   “父皇賜浴,一來是慰藉你們拚鬥了一天,正可放鬆清潔,也好瀟灑赴宴,二來你們也可趁這個機會同浴,交流感情,不要為了比試裡的手段記恨同期。”   眾武試門生聞言這才了然,互視一眼,無不感佩聖上關懷。   鳳霄吟從藥泉宮臺階上款款步來:“但狀元、榜眼還有探花到底身份不同,孤便作主賜你三人各自獨浴。”   一番話安撫了眾人,又情理兼備地照顧到頭三名,做事可謂周全。   說著,鳳霄吟正踱步到柳夢眠身邊,看向一旁的宮人道:“他既不要人伺候,你們侯在外頭就是。”   兩人此時站得極近,柳夢眠心裡突然覺得有點奇怪:自打進得宮中,一路上連宮人身上也難免沾染上各宮熏香氣息,而這最有理由彰顯身份的太子爺身上,竟連一絲味道也沒有,而且他的氣息絮絮如斷,竟像有什麼不足之癥。   柳夢眠餘光瞥見他拿扇子的手腕,骨節分明,筋脈分明通達遒勁,可以說這位殿下的身體條件本該是絕佳的習武苗子——   “看夠了嗎?”   ……   再好聽的聲音,貼著天靈蓋響起的時候也會讓人汗毛倒立。   柳夢眠僵住,感覺自己幾乎已經是一具溫暖的屍體了。   “……臣在看……殿下的扇子。”   鳳霄吟看向自己手中沒打開的扇子,覺得好笑,“唰”地一展扇頁,帶起一陣輕柔的風,拂走她肩頭一根草:“卿家不如洗乾凈臉再來看?”   再溫暖的屍體,也有死得更透的時候。   “臣告退!”   柳夢眠就感覺自己這嘴在前麵飛,腦子在後麵追。   一溜煙跑進藥泉宮,層層屏風,重重紗帷阻隔了那人的視線,柳夢眠後知後覺有些懊惱——   剛剛明明很小心,怎麼會被抓包到偷看的?他能不能習武,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就不該看的……江湖還是不夠深,犯這種低級錯誤。   柳夢眠泡進藥泉裡發起呆:藥泉宮這次,再加上武試時傅敏傳話的那次,太子肯定對自己有印象了,也不知是吉是兇。   “可方才要不是他解圍……”   思緒錯綜復雜良久,最後隻得一句喟嘆:既來之則安之,反正藥泉水滑,有福可享直需享吧。   何況這間單獨的泉浴偏殿,四下裡無人,柳夢眠這些日子以來餐風露宿,還是頭一遭沐浴得如此盡興,溫熱的泉水簇擁著,方顯出這肌膚原本羊脂白一般的柔膩細嫩。   結果緊繃了多時的心神鬆卸還沒一會兒,就突然聽到池邊,有垂地繡簾曳地的聲音。   ——誰?!   這一驚非同小可,柳夢眠借著滿室霧氣飛身上岸,裹起一旁備好的衣物,拿起一旁熏香用的香燭,準備趁來人不防,便將蠟油潑到他眼裡,先下手為強。   然而那簾後的人影,竟是“噗嗤”一聲樂了出來:“這麼害臊,莫非你真是個雛兒?”   柳夢眠瞪圓了眼睛:   怎……怎麼是個女的?!   “說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不然本宮真進來咯。”   “不行!”   柳夢眠聽她自稱“本宮”,便知她身份貴重,也不知她怎麼敢獨自偷跑到男子沐浴的泉室來,當真膽大!   “你最好別輕舉妄動,否則敗壞的是你自己的聲譽!”柳夢眠冷言警告,趁她還沒動作趕緊穿好衣服。   來人卻完全沒有害怕的意思,甚至嬌笑一聲:“嗬嗬,就算鬧起來,也是你堂堂武狀元欺負我一介弱女子。”   “誰好人家的弱女子闖男人澡堂?!”柳夢眠喝道,心裡也隱隱約約明白了幾分,隻怕是此女看上了“武狀元”這個名頭,專門跑這兒自薦枕席來了。   這下柳夢眠穿好衣服都不敢出去了——誰知道這女子會不會突然撲上來?   “衣服穿好了就出來吧,外麵的人我都打發了,”此女收斂了調笑之意,語氣正經了幾分,“本宮有件要緊事與你商議。”   柳夢眠心下訝異:她居然能打發走在外伺候的宮人?這般肆意妄為,無所顧忌,不知是什麼身份……又見她竟在繡簾外坐了下來,像是等不到人不罷休的。   心一橫,柳夢眠從繡簾中間探出個腦袋,一臉鬱卒地看向來人——   她下半張臉有三分相似鳳霄吟,眉間描著牡丹的,發髻鬆鬆,隻插著一支臥鳳步搖,珍珠紅寶間錯,垂在她明眸皓齒間,分外動人。   若說鳳霄吟的氣質是山間明月雲中仙,這位顯然就是盛世牡丹釵頭鳳了。   “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