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誰先掉馬甲?(1 / 1)

雖然沒聽過逍遙侯的聲音,但柳夢眠確定是他。   如此清晰傳音入密的內力,放眼江湖也沒有幾人,也隻有這樣的內力,才有重傷武林盟主柏行羽的可能。   這邊蛟婆婆被勁風掃下醉仙樓,顯然也接到了逍遙侯的傳音,在半空中接住了被柳夢眠重傷踢下飛簷的心月狐,亦或是為了帶人治傷,竟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轉眼遁走,沒了蹤跡。   今天這場不愉快,雖與設想有出入,柳夢眠自己倒還有些心理準備,當下決定不如追上前去,說不定跟著那一老一少,能找到她們的主子逍遙侯。   不提醉仙樓裡外一團混亂,柳夢眠隻循著方才傳音而來的大致方位縱身追去。   想來他既然能傳音入密,本尊必定在這附近,更別說那老婦帶著一個重傷的同伴,就算為了及時傳功療傷,必定也逃不了太遠,拖不了太長時間。   柳夢眠投眼向鏡湖瞧去——   隻有這一方大湖,既能隔絕人跡,又離醉仙樓不遠。   果然,湖心處恰好停著一艘畫舫,乍一看沒有人,柳夢眠再瞧,便見船頭有個紫衫人,似乎微微轉了頭來,遙遙看了一眼柳岸這邊。   柳夢眠看不清他麵容,卻不知怎麼有種與他對視的錯覺。   懶得管那麼多,今日目的隻達到一半,逍遙侯既然肯來,自己便不會那麼輕易放他走。   鏡湖淵而又廣,攔得住旁人,卻攔不住在廣寒雪嶺瑤池鏡學成銜雲遊光步的柳夢眠。   一個縱步騰空,如鏡一般平靜的水麵,仿佛被劍劃開了一線,隻分水而行卻不驚動波瀾,水中倒影的天光雲影,亦如被遊魚點吻散開,復又聚攏,是謂“銜雲遊光”。   人則提著這一口氣,足尖點水,躍到近前,從堤岸到湖心的畫舫,用時不過四五息功夫,悄無聲息,若不仔細留意,還以為湖麵掠過了飛鳥。   “這一腳功夫,你練得還不錯。”   在岸上瞧不清他麵容,原來因為這人也沒以真麵目示人,他臉上是一張極貼合輪廓的精金麵具。   “你就是逍遙侯?”柳夢眠在外行走時,說話都直來直去,多了幾分走江湖的爽利,卻難免有些藏不住的少年心氣和挑釁。   盡管方才在醉仙樓不過短短交鋒,柳夢眠已忌憚眼前人功力精深,知道自己遠不是他對手,但行走江湖這點氣勢不能差,否則未比就先輸了三分。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這個傳言中的邪道魁首竟不生氣,反而答非所問:“真巧了,這船上一共就你我兩個人,偏偏都戴著麵具說話。”   兩個人?!   柳夢眠立刻轉身看向畫舫裡,果然空空蕩蕩,哪有那一老一少的影子?   嘖。   柳夢眠心氣不順,轉頭看向逍遙侯,邊打量他穿著邊冷冷說道:“我出門在外一向如此,這是我風格。”   一見她那小德性,逍遙侯不由好笑,輕哼一句“輕狂”,忍不住出手就要掀開柳夢眠遮臉的白綢,他這一動雖是下意識,卻帶了三分身手,柳夢眠功力不及,反應卻一等一的快,身法一動,便躍上畫舫頂上。   誰知對方似是起了興,逐步追了上來,也不知用的什麼邪門身法,竟然不比她慢,柳夢眠暗道不好:自己的佩刀要是沒斷,說不好還能和他鬥一鬥!   這人確實奇怪,按說以他實力,單憑內功壓製也夠柳夢眠喝一壺了,但他全然不在於要下手,像是千方百計隻想把柳夢眠的遮臉白綢子給扯下來似的,簡直就像是貓捉老鼠,畫舫不過方寸之地,柳夢眠被逼得節節退到邊沿,心下一橫,拽住逍遙侯的袖子就向後倒去,顯然要拉他一起落水。   可此人還不罷休,即便要被拽進湖裡,也趁柳夢眠重心失衡,執著地去扯白綢,兩人相隔隻有半臂,就在柳夢眠後仰落水的瞬間,白綢從指間鬆落,從半空浮到了水麵,而她神色驚惶,正被相對之人的沉沉眸光盡收眼底。   “噗通——!”   “啊!”   柳夢眠狼狽地從水裡浮上來,全無方才醉仙樓九步生蓮的豪氣,隻剩下被拔了毛似的傻氣。   逍遙侯自己反有餘力,滯空一頓,足尖踩水,翻身回了畫舫——   “原來是個丫頭片子啊。”   柳夢眠隻會狗刨式劃水,此時堪堪將個腦袋浮在水麵上,頭發也濕了,氣息也散亂了,整個人肉眼可見的咬牙切齒:“我……你給我等著!”   “等著你遊上岸嗎?”逍遙侯似笑非笑,見那方才還桀驁輕狂的丫頭在水裡撲棱著要去夠船邊,便將畫舫又飄開了一點,果然就聽到人在水裡發出爆鳴:   “喂!”柳夢眠又氣又急,“你到底是不是鳳霜沉的朋友啊!”   逍遙侯頓了頓,不知是不是柳夢眠的錯覺,感覺他情緒好像低沉了一點:“她沒跟你說嗎?求我幫忙得有誠意。”   “我怎麼沒誠意了?”柳夢眠說到這裡有點心虛,自己畢竟也得罪了人家手下。   “你一麵有求於本座,一麵卻又在京中揚言謾罵天機閣,是什麼意思?”   柳夢眠想要解釋,可轉念一想,鎮撫司辦案機密,還是不該說給這個邪門歪道聽,全然忘了自己師從杜宇,也算半個邪門歪道。   “我……我怕鳳霜沉跟我吹牛,萬一她約你不來,我起碼還有第二手準備不是?”想了半天,隻有這個樸素到有些愚蠢的理由,看上去最有說服力。   果然逍遙侯看起來有幾分信了,沒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柳夢眠趁他沒轉開畫舫,趕緊攀住沿子上來,暮春微風已經不冷了,但全身濕透再被吹一下,還是會忍不住打了個戰。   卻聽那人似乎嘆了聲氣:“進來。”   柳夢眠跟著他進了船艙裡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忍不住腹誹:這人是會享福的。   畫舫雖小巧,用料卻講究,裡頭所用都是烏杉、鐵梨這種名貴木材,還以矮幾、蒲團隔斷出前後,前麵煮茶,後一段是坐臥休憩的小榻,壁上掛著琴,堆著一摞江湖話本,小日子很滋潤的樣子。   柳夢眠偷眼瞧著突然眼前一暗,腦袋上被罩住一個綿軟的乾凈長衫。   “你既然有求於本座,為什麼又要以假身份相見?”   柳夢眠把衣服扯下來,見他人已不在艙內,門也關著,便換下了濕漉漉的衣服,將乾凈衣服穿上,嘴上還在答話,態度卻軟和了不少:   “我一個女孩兒家,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扮個男裝也沒錯吧?”   門艙悄沒聲兒的開了,柳夢眠換了乾凈衣服,長發卻還濕著,探頭出來瞧人,頗有些後知後覺的老實:   “……晚輩自不量力與前輩動手,生意都還沒談上,人先吃了大虧……也算得了教訓吧?”   逍遙侯轉身回艙中,把她濕漉漉的腦袋也順手按了回去:“等頭發烤乾了再吹風,不然你病了,本座如何向你家公主交代。”   柳夢眠往茶爐邊蹭了蹭,將長發垂向一邊,十指輕輕撥散開,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茶爐的熱氣熏人,臉上飛紅,語氣無奈:“你不都知道我是女的了?還用交代什麼……”   說起來,第一次見鳳霜沉的時候,也被她弄進溫泉池子裡了,要說這倆人倒還真是有默契。柳夢眠腹誹。   逍遙侯語帶譏誚:“本座還知道,你是當朝駙馬爺,你們倆不是下月十五就要完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