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三和孫鶯鶯已經渾身繃緊得如同一張鋼板,那是對絕對力量的恐懼,草原上溫順的綿羊在麵對雄獅的咆哮聲時也隻能擠在一起瑟瑟發抖。空氣中仍然彌漫著撲鼻的酒香味,隻是所有還醒著的人已經沒有了醉意,所幸酒肆的客人在熊飛來亮出身份之時就跑了個精光,隻有那些倒黴的瀚海軍精銳遭受了池魚之殃。 阿塵趴在地上,大口地呼吸著空氣,那一刀除去帶走了那些“韻”,也幾乎帶走了他所有的體力,此時他根本無法做出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每一次呼吸都提供著身體新陳代謝所需要的養分,他的心臟以常人無法想象的速度跳動著,他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熊飛來小心地來到這個孩子身邊,他的眉頭緊皺著,刻成了一個“川”字,他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個孩子身上潛藏的力量,已經超越了他所認知的範疇,比起周征被刺殺那晚那驚艷的一刀,這一刀展現的是絕對的力量,以一敵千的力量!這樣的力量是一把雙刃劍,力量的掌控者隻是一個孩子,他的心境並不穩定,若是被有心人所利用,再次出現這樣的情況,倘若地點是在瀚海城,恐怕這個後果是他們無法承受的。 離得較遠的軍士已經趕了過來,開始救治躺在地上的夥伴,那幾個被卷入西涼河中的人也都是二流以上的高手,被救上岸後並無大礙。 顧老三率先從那種從腳趾頭尖一直凍到天靈蓋的恐懼感中恢復了過來,原本他一直以一位瘦瘦高高,卻佝僂著背,三桿子打不出一個屁的的河野村夫形象示人,可他此時卻挺直了脊梁,反穿著的帶毛那麵朝裡的背心大敞著,隨風飄揚,如同旗幟,他突然從褲腰帶上取下一個灰撲撲的酒囊,狠狠地灌進一大口,終於才能看出當年那隻船孤影就敢剪徑謀生的匪樣! 孫鶯鶯此時已褪了三分先前的爽辣勁兒,她拍了拍她丈夫的背,指了指熊飛來,比了個手勢,似乎要她丈夫趕緊把事情合盤托出,便好溜之大吉,她實在不敢和這樣強大得難以自持的“神人”待在一起時間太長,磕著碰著都是要命的事情。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總是能趨吉避兇,當初也是看上了顧老三骨子裡是個善良的人,才委身於他,現在這種真龍強壓賴皮蛇的事情扯上她這隻小螞蟻做什麼? 顧老三又把滿滿一大口酒喝下肚,他終於邁開步子,“大張旗鼓”地走到了熊飛來和阿塵一丈外站定,他說話聲音又嘶啞又機械,話語信息卻十分簡潔有力,令熊飛來一下就將那些思緒拋之腦後,轉過身來。 “他知道一條地下河,直通西涼河東岸。” 哪怕是熊飛來這般成熟穩重,智珠在握的人,此刻也有一種想要罵娘的沖動。 你咋不早點說?! 某個地方,暗夜無光,河麵上起了霧。 兩名瀚海軍中的鷂子正一動不動地盯著某個方向,鷂子是瀚海軍中對刺侯的別稱,一般一個營五百來號人僅能設十來個鷂子,這些鷂子受過特殊訓練,能隱藏自己的氣息和蹤跡,適應沙漠、河澤、丘陵等各種復雜環境,同時裝備精良,要訓練出一個鷂子所花費的時間是普通軍士的數倍,哪怕在二流高手遍地走,三流高手不如狗的瀚海軍中也是實力極為強橫之輩。鷂子自有一套官職係統,按甲乙丙丁領號,一般按三人為一個小隊,通常其中隊長被成為“尋獵”,而隊長由營官親自指派。 瀚海軍共設有“飛”、“沙”、“走”、“石”四部十二軍,一軍設三衛,一衛設三營,共計五萬餘將士。 年紀稍輕的鷂子原是出身於瀚海城外圍農戶家的孩子,剛被選為鷂子沒多久,此刻正值蟬蛻殼而出,鳴聲大作之時,所在之處又是野外多樹木,蟬鳴聲不絕於耳,此起彼伏,令他有些心煩意亂,晃了晃耳朵,恨不得抄起鐵弓,將這些知了猴統統射下,串成幾串,架在火上烤得外焦裡嫩,方可解口腹之欲和心頭之恨。 那年紀稍長的鷂子知道厲害,連忙遞出狠狠的一個眼神,示意其莫要分心,以免誤了王爺的大事。 寒霧從水麵上如情人的手一般輕柔地席卷而來,卻帶給兩個人入骨的涼意,倆人身上特製的不反光的黑甲也結出了夜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滴在脖子上,順著脖頸緩緩地順著縫隙流了進去,可兩人竟似已習以為常,兩對炯炯有神的眼睛眨也不眨。 隻見那小船如幽靈般靜靜地掠過河麵,早早點亮的夜燈照耀著船艙中兩個人影,隨著燭火不斷地拉扯出或大或小的投影映在河麵的粼粼波光中,卻不曾想,河心處有一個調皮的漩渦,小船漂到那漩渦邊上,卻沒有預想之中有一支竹蒿伸出,將船體撐離,令人大跌眼眶的是,那小船竟然隨著漩渦打起了轉兒! 那年紀稍輕的鷂子看著眼前這一幕,有些迷惑不解,便用真氣將聲音包裹成一條線,傳音入密給那年紀稍長的鷂子:“老張,這咋還在水上耍起陀螺來了哩?” 年紀稍長的鷂子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顫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手,道:“快······快去稟告林尋獵,“獵物”已經跑了!” 遠方傳來馬蹄踏過水草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尤為清晰,一隊人馬自坡後飛奔而來,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支火把,炙熱的火光在有節奏地起伏著,逼近兩個鷂子的跟前,裊裊升起的黑煙遮擋了點點稀疏的星光,讓本就昏暗的夜更添了一絲凝重的氣氛。 林尋獵正騎著馬在頭前帶路,一名身著黑衣,懷中坐著一個小小身影的男子跟在後麵,後麵是數十號瀚海軍精銳。 看著不遠處那個不停打轉的小船,熊飛來不怒反笑,拉弓如滿月,取一箭箭頭引火向那小船射去,帶著先天真氣的箭將那小船的烏篷整個掀翻,燭火當即熄滅,火光中恰好那箭正好將兩個稻草人穿成一串,釘在船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