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英雄好漢(1 / 1)

大周妖俠傳 黃山月半 5943 字 8個月前

雲鬆子吩咐二人坐下,將請柬遞於江隨雲,開口道:“清河崔家煉器百年,手中奇寶利器卻是出了不少,那名劍榜首位的雁歸便是出自他家手筆。這崔公子今日拜山,卻是說自家於數月前開爐劍成,竟是煉得一柄絕世神兵。崔家家主崔涵承老先生更是在請柬中直接稱之‘百年未見中正之器’,隨即定名為‘赤盧’,確是令人好奇。   “那赤盧劍崔家定是不願輕易出讓的,可隨那赤盧劍一批煉成的上品劍器也有十數柄之多,崔家便打算召集仙道眾友,共品仙寶。而後又有與崔家世代交好的丹道裴家和符道盧家,也各自拿出壓箱的寶物,願與之共襄盛舉,竟是將這場大會變作了一場修道界的盛會。   “今日這崔公子便是來送請柬,請咱們去品鑒寶物的。”   江隨雲展開請柬,看了幾眼,又將請柬遞給了文墨。文墨接來,隨意瞟了一下,隻見得請柬上書幾個燙金大字“暮春品茗”,一場鑒寶大會被世家打磨一遍,竟是作成了一場詩酒茶會一般。   江隨雲道:“師尊,咱們也要去看看麼?”   雲鬆子點點頭道:“咱們劍修,終究也是繞不過劍器名家的,既然人家鄭重其事地派了大公子前來遞帖,去自然是要去的。隻是年節方過,觀中諸般事宜,為師倒是不宜遠行。   “隨雲,不若此次你帶隊前去,也算得是歷練一番。為師記得靜泉也是時候尋一柄本命飛劍來蘊養了,你且去將她喚來。”   江隨雲領命而去。靜泉子乃是雲鬆子座下二徒,名喚洛江蘺,年方十八,原為藥師門中人,後宗門有難,為雲鬆所救,在回龍觀修道已十載有餘。初上山來僅僅八歲,江隨雲也不過是十歲上下,心內歡喜有了一年紀相仿的師妹,也算有了玩伴。   洛江蘺初入山門時,甚是怕生,終日便粘著年紀相仿的江隨雲,卻也不免日常被江隨雲作弄。後隨雲鬆子修習劍道,日漸長大,性子卻從當初柔柔弱弱的模樣,變作了而今冷冰冰的樣子。   卻說江隨雲尋找師妹而去,雲鬆看向文墨道:“雲崖,你與隨雲同來,卻是何事?”   文墨拱手道:“回師伯,雲崖已在觀中叨擾月餘,而今心下實感不安,再者白鶴觀中無人守候,也恐師伯回觀無人侍奉。因此上,特向師伯來告辭回觀。”   雲鬆子點點頭,笑道:“有理。你是個孝順孩子,你師父收了個好徒弟。不過,你且聽師伯一言。我聽隨雲說你在符籙一途頗具天賦,你師父雖不善符籙,但聽他言說,你師門符籙一道卻也是自成一家,隻是他於此道並不擅長。如今你既善於此道,當需博覽眾長,此次‘暮春品茗’,天下符道一途的翹楚,範陽盧家,也會攜自家得意之作赴會,師伯倒是覺得你可以去觀瞻一二,取長補短。   “你擔心師伯尋回觀中,此事倒也容易。你可隨隨雲與江蘺結伴而行,先去你白鶴觀一趟,留一份書信再行前往崔家。反正這次大會定期於三月初七,時間尚有餘裕,你三人結伴而行也算有個照應,你看如何?”   文墨想了一想,心中也想前去看看這所謂天下第一的符道又是何樣光景,便點點頭向雲鬆子道謝,隨後就平日裡一些修行上的疑問,向雲鬆子求教。   過不得一會,江隨雲便推門掀開棉布簾子進來,身後跟著一位麵容清麗的坤道,便是當日在大殿上腳踢江隨雲的那人。   靜泉子洛江蘺朝著雲鬆子躬身一禮道:“師尊,您喚我前來?”   雲鬆子點點頭,將大會之事說了一遍,末了道:“為師打算讓你師兄與你一同前往觀禮,那赤盧劍想必崔家是斷不會出手的,其他上品靈劍,若看上合眼緣的,盡管出手拿下。此次出行之事,由你師兄一應打點,你可知曉了。”   洛江蘺聞言,咬咬下唇,躬身道:“弟子領命。”   雲鬆子又轉頭吩咐江隨雲道:“隨雲,此次觀禮你倆帶著雲崖一同前往,那盧家符文一應相關之物,如雲崖有瞧得上眼的,你二人也不得吝嗇,當全力相幫。”   文墨聞言,心中一驚,復又一暖,忙稱不敢,又連連道謝。雲鬆子揮揮手道:“隨雲,你們先隨文墨回一趟白鶴觀,再行赴會,一路小心行事,且去準備罷。”   三人躬身稱是,退出門來。靜泉向著江隨雲道:“師兄,我先去準備行李。”一雙眼睛卻是好奇地打量了文墨一番,隻因文墨自從來到觀中,便悶在屋子裡繪符打坐,極少出門,隻在除夕宴上見過一麵。此時聽聞要三人結伴而行,不免心下好奇。   江隨雲撓撓頭,道:“現已是申時,明日一早,卯時功課做完再出發吧。我先去支取一應事物,師妹你有甚麼需要的麼?”   洛江蘺眼光收回,似是淡淡地望著江隨雲,語氣卻是恭敬:“沒有,謝師兄關心。”隨後拱拱手便離去了。   江隨雲在後麵小聲嘀咕:“小時候明明還挺愛笑,現在卻是這般冷冰冰的,莫不是往她頭上丟蛤蟆的次數太多了?”   文墨看著洛江蘺的步子似乎是頓了一頓,又快步走開了去。   江隨雲又在那邊說道:“師弟,你有何需要的麼?”   文墨回道:“沒啦,師兄,我的東西都是齊全的。”   江隨雲點點頭,將手中請柬揣進懷裡,匆匆行去。   -----------------   第二天一早,三人自回龍觀出發,先是繞道白鶴觀一趟。白鶴觀護山法陣運轉如常,觀中事物一應如舊,看來並無人來過。文墨先是頹然了一番,隨後又趕忙留下書信,道明自己動向。   三人在觀中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動身往北方而去。   就在三人走後當晚,一隻小狐自觀外跳了進來,護山大陣隻是微微一晃便不再阻攔。小狐搖著自己身後的兩條尾巴,在觀中晃了一圈,鼻子嗅來嗅去,終於在大殿的供桌上找到了文墨留下的書信。   小狐走至供桌之前,身影一晃,變作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相貌嬌美,一身紅衣紅裙,正是那多日不見的徐渺渺,隻是較之前日,頭上多了一對狐耳,身後拖著兩根毛茸茸的狐尾。   隻見徐渺渺拿著書信,看了一會,眉毛皺到了一起。噘了噘嘴,嘟囔道:“文墨?那是誰?師弟怎地不見在觀中?這信是留給我的?為何叫我師伯?”   想了一會,突然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不一會便冷汗泠泠,頭疼欲裂,隻在口中大喊:“我想不起來!想不起來!”   過了半晌,頭疼退去,徐渺渺在地上茫然蹲了一會,又將書信收到懷中。身影一晃,復又變回一隻小狐,在殿中跳蹦一陣,轉頭竄到了大門之外。   隻見她在山門旁的一棵榕樹邊掏摸一陣,竟是自榕樹根處扯出一條黃帛。徐渺渺將黃帛叼在嘴中一扯,黃帛登時化作一道黃光,扭得幾扭,便落入觀中。   整座白鶴觀猛地開始轟然作響、震動不已,漸漸地整座道觀外層開始剝落,從內裡竟然透出大片大片的金色。待到道觀震動停下,整座道觀已成金色,原來白鶴觀,包含其內房屋家具,乃至院中樹木,竟然全是純金製成。   徐渺渺等到白鶴觀顯出真容,便將前爪在大門一處按得一按,道觀倏地一下,縮成了寸許見方。徐渺渺張大嘴巴,猛地一吸,將之吸入肚中,轉頭在空中嗅了一嗅,辨明方向後,一溜煙朝著北方奔去。   -----------------   文墨一行三人自雲州府北上,行至益州府便轉道向東,到了潁州,又復向北,直往冀州清河而去。   漸漸走至中原腹地,此人傑地靈之處,比之西南確是富饒許多。一路而來,雖有飛劍符文相助,但已是二月,草木漸吐綠芽,中原腹地已慢慢感到暖風拂麵,再不是那苦寒凜冽之感。   路上三人隱下修士身份,做普通道士打扮,卻也未遇到甚麼麻煩,隻管逢城住店,遇觀掛單,實在是遇上荒郊野嶺,便尋一乾爽地塊,對付一晚。   隻是到得博州地界,距離清河已是不遠。洛江蘺眼尖,一路上已是看出好幾撥扮做普通江湖武人的修士,想來也是去赴那暮春茶會的。   修士之中皆謂劍修孤傲少語、鋒芒畢露,多少都存著些比鬥之心。三人又是西南地界的劍修符師,在中原地界也無太多交情,此行又非為比鬥而來,因此上便不願與中原修士太多交流,免生事端。   江隨雲平日裡也喜歡講些蹩腳笑話,想要逗師弟師妹笑,洛江蘺聽了便隻是翻翻白眼,笑師兄毫無天賦。文墨倒是捧場大笑,但江隨雲卻也不甚歡喜,隻是埋怨無趣,過得一會兒卻又湊過來講起下一個。   洛江蘺倒是有問過文墨過往,聽後也是嘆息半晌,想來是念及自己原本家人也是死於非命,未免同病相憐,直將文墨視作自己親弟弟一般。   江隨雲見得洛江蘺對文墨好言好語,瞪著眼不明所以,嘟囔抱怨何以厚此薄彼。洛江蘺又是翻一個好大的白眼,別過臉去。文墨坐在後首,卻是看到洛江蘺眉眼彎彎、嘴角微翹,他心裡便即偷笑,一想到自己憑空多了兩位哥哥姐姐,心中也是開心不已。   一日離了一處小縣城,已是二月下旬,暖風漸起。三人一路行去,文墨笑瞇瞇走在頭裡,江隨雲和洛江蘺在後首爭論著劍道中的種種。   走了一會路過一處小樹林,林中陡然一連串慘嚎傳出,三人齊齊停住腳步,斂容正色,各自抽出兵刃符紙,對望一眼後,悄悄向林中摸去。   江隨雲搶在頭裡,洛江蘺走在後首,兩人將文墨護在中央,三人摸到了林中一小片空地旁。隻見得空地中一彪形大漢,武師打扮,背上背著一個鬥笠,弓腰背對著三人,正對著麵前地上一人掄圓了雙臂猛錘,一套王八拳使得虎虎生風。隻是擋住了頭臉,一時看不清是何樣人物。   地上那人不斷哀嚎,卻被大漢擋住了大半身形,聽聲音似是個中年漢子,一疊聲叫道:“我不敢啦!我不敢啦!”掙紮翻滾幾下,自大漢身側探出頭臉兀自狂嚎,卻是好大一顆馬頭。   三人見得此景,頓時心裡一驚,被打之人原來是隻妖怪。想來此乃過路俠士斬妖除魔的景象,又聽得那大漢甕聲甕氣喝道:“把你個砍了腦殼的背時貨!那張老漢平日裡待你啷個樣?你心腸叫貓兒叼了去!夥同別個謀他女娃!”   竟是一口的西南官話,三人本自西南地界而來,聽聞濃重的鄉音,心中均感親切。江隨雲便自林中走出來,邊走邊招呼道:“這位好漢,可要幫手麼?”   大漢聽得身後聲響,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一腳踏住麵前妖怪,直起身來回頭望向三人。三人見那大漢麵目,登時嚇了一跳。   那大漢頭頂兩個黑色毛絨圓耳抖動,一臉的雪白毛皮,眼旁卻是好大兩個圓圓的黑圈,竟是一頭好大的食鐵白羆。   江隨雲往後一縮,文墨與洛江蘺往兩旁一跳,三人排作一個楔形陣容,除了文墨,其他兩人心中均是一片茫然。怎地妖怪打起妖怪來了?   那大漢見三人畏畏縮縮,便咧了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獠牙,隨後甩了兩下腦袋道:“用不到,打這個憨撇還用不到好多人。”   文墨開口問道:“他做了什麼事?”   大漢瞪了地上那個馬頭漢子一眼,齜著牙道:“這個哈兒,變個人模狗樣的,在前頭那個縣城裡,給張老漢屋頭打家具。張老漢對這哈兒黑不錯,好酒好肉供到起,啷個曉得這個貨和別個外頭的人勾到一起,想要把張老漢屋頭的東西哈搶了切。   “他還說不要東西,就要張老漢屋頭三個女娃娃。勞資看不下切,今天不出脫了他,勞資不是人!”   大漢話音剛落,又是弓下腰一輪王八拳,那馬頭漢子繼續一疊聲求饒。   三人忙上前幫忙,將馬頭漢子捆了堆在一旁,那白羆熊精見三人搭手,倒也未做阻攔,隻是站在一旁哼哧哼哧喘氣,似是氣得不輕。   江隨雲哭笑不得地開口問道:“敢問好漢姓名?”   熊精聽聞,挺胸站定,一手叉腰,一手豎起拇指指向自己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勞資叫作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