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影(1 / 1)

大周妖俠傳 黃山月半 8238 字 8個月前

素影先前和江隨雲及洛江蘺二人在山下遇了檮杌,正欲與之拚死一搏之時,卻被山頂傳來的一聲呼喚將檮杌叫走,三人當下麵麵相覷,也沒了主意。江隨雲玉劍一橫,便要往上追去,洛江蘺卻是一把將他扯住,開口道:“師兄,追也莫順著這個方向追!”   江隨雲回身愕然道:“為何?”洛江蘺還未開口,素影在一旁道:“他從這邊上去是去打架的,咱們跟著過去,隻怕會是直直撞進敵人的陣地之中啦。”   江隨雲聞言將飛劍收在背後,急道:“那咱們繞個圈從後山方向上去。”素影和洛江蘺二人還未答話,便聽得自天上一陣迅風呼嘯而至。素影抬眼望去,隻見一道青光自天際疾射而來,落在麵前,青光散去露出三個人影。為首的是一名披著天青色大氅的道人,後麵跟著兩名少年男女,那少女卻是素影當日在天河山中躲在暗處見過的,正是文墨的那位狐妖師伯,今日見時卻是將狐耳狐尾都收了起來,看來全然是個俏麗少女的模樣。   素影朝著徐渺渺點了點頭,江隨雲那邊卻是驚喜叫道:“師父!您怎地比我們來得還晚?”   雲鬆子點頭道:“路上遇見了昔日舊友,故此晚來了少許。”隨後將手一擺,說道,“這位是你文墨師弟的師父赤陽子,這位是文墨的師伯徐渺渺,你是見過的。”   江隨雲和洛江蘺上前見了禮,隨後急忙將文墨被檮杌捉去,上了山頂的事情說了一遍。徐鳴聽聞之後,怒道:“我這就去救我徒兒,怎地還能讓人如此欺侮,這還有天理麼?”雲鬆子揉了揉額角,開口道:“你先弄清楚上麵還有幾個敵人好麼?檮杌那是妖王,不是你隨手可以打發的小妖,跟他一道的也不會是易於之輩,咱們這般冒冒然沖上去,別弄個全軍覆沒。”徐鳴兩眼一翻,斥道:“雲鬆你怎地越活越縮了!道爺我可不記得你是這般膽小如鼠之輩!管他什麼妖王不妖王的,傷了我徒兒還要我唯唯諾諾,世間哪裡有這般道理?”   徐渺渺手一伸,將徐鳴耳朵揪住,說道:“又這般毛糙,上回毛糙到咱們兩個都險些喪命,這回還是這般,你怎地一點長進都無?”徐鳴連忙賠笑道:“師姐說得對。”   雲鬆子將手在太陽穴上按了按,嘆了口氣道:“阿渺,這貨是腦漿子還未長好罷。”徐鳴耳朵被揪,依然梗著脖子歪頭過來對雲鬆子怒目而視。雲鬆子並未搭理,繼續道:“咱們先上去尋機將雲崖救下,阿渺你和這個腦仁沒長好的夯貨護著雲崖,我再下來帶三個孩子上去,如何?”   徐渺渺拎著徐鳴的耳朵,點了點頭道:“見機行事罷。”   三人上了太和山頂將文墨救下,雲鬆又返來將江隨雲三人帶上山巔。素影上得山頂來,一眼便看到文墨昏厥在地,被徐渺渺扶著,當下便走到近前,探手摸了摸文墨額頭,又同徐渺渺點了點頭,便坐在一旁沉思不語。坐了一陣後,素影時不時抬頭望一眼檮杌方向,仍在心裡細細思索當日受了檮杌一掌之後,在生死之間,自己心中隱約想起的,許久以前的諸多斷續畫麵。   檮杌被沈幼君尋得破綻,一招便在他身上開了十數條血槽,不知沈幼君刀上有何古怪,檮杌一身妖力竟是隨著激射而出的血箭一道往體外流竄,頃刻之間便少了大半。他心內大驚,進而惱怒至極,連忙奮起勁力,全身肌肉收緊,那數十道傷口隨之緊鎖閉合。隨後檮杌運轉內息,鼓蕩起體內僅剩的些許妖力,反復沖擊體內那枚埋在心臟之側的蠱蟲。   那顆蠱蟲受了妖力激蕩,將包裹在內的那股夔龍妖力反哺而出,檮杌渾身頓覺一震,隻覺一股渾厚之極的力道在周身遊走一圈,不但瞬時將自己外泄虧輸的妖力補滿,甚至多出來的妖力充盈體內,若不尋個出口,幾欲爆體而出。   檮杌當下便將身子躬了一躬,再猛地將腰背一撐,身形竟是往外漲大了數尺。他餘光一瞥,隻見兩道浩蕩刀芒迎麵襲來,腰身向後一仰,躲過橫向飛來的一抹刀芒,隨後腰身彈起,右爪揮出,將豎向襲來的那道刀芒拍在一旁。口中怪笑兩聲,帶著一股血腥之氣,朝著沈幼君飛撲而去。   沈幼君見他明明身受重傷,方才妖氣已然羸弱下去,誰知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再度兇焰滔天地沖上前來,心下不禁暗暗稱奇,手中卻是絲毫也不含糊,手腕一轉,巨刃刃口朝上,一刀便迎著檮杌撩了上去。   檮杌右手成爪,直往巨刃抓去,卻見先前大開大闔的闊刀巨刃此時竟輕巧地翻了兩個刀花,刀刃透著森森寒光,往檮杌手上削切而來。檮杌左掌自右手之下穿出,將巨刃拍開少許,身形貼著巨刃往內欺去,右肩順勢往巨刃上一撞,將之擠開少許,跟著右拳順勢向前遞出,直奔沈幼君麵門而去,他拳頭近乎鬥大,雖是隻攻麵門,卻是連沈幼君上半身皆盡籠罩在拳勢之內。   沈幼君借著檮杌一擠之勢,將巨刃打橫揮出,腰身一擰,刀刃繞著她身側轉了一圈,復又自檮杌左側斬來,正是一招回身斬擊,刀勢快到極致,竟是半點聲響也無。檮杌左臂立起,硬生生受了一刀,一聲金鐵交鳴,激起一陣火星,不知何時,檮杌周身上下已是如金鋼鑄就般。但被這一刀阻了片刻,右拳攻勢也自緩了下來。   沈幼君刀勢一振,周身激起一道寒光,將檮杌雙拳蕩開尺許,抬起左腳在地上一跺,數道流光自她腳下驟然亮起,飛速向周遭延伸開來,觸及演武臺四周後復又返回沈幼君腳下,這流光一來一回端地疾若閃電,以檮杌的修為竟也未能來及反應,卻見沈幼君周身頓時騰起一片氤氳霧氣,繼而一道缸口粗細的紫色光柱自她腳下向上射出,光柱僅僅透出一人來高便盡數附在了沈幼君身上。沈幼君左手往空中一招,冥王笑便自行疾飛而至,被她伸手握住,此時左劍右刀,雙兵在手,太和山靈盡入其身。先前她為求護山大陣無憂,故而將山靈之力匯入陣中,此時見得己方不斷有高手到場助陣,渾敦那邊也已有徐鳴頂上抵擋,故而將山靈之力復歸己身,這般方才是紫霄宮主的真正實力。   紫霄劍派歷任掌門一重身份乃是主掌紫霄,另一重身份便是這太和山的山靈所依附之人。身在太和山中,便如此處山神一般,太和山中諸般靈力願力加諸其身,配合紫霄劍派那一往無前、鋒銳難敵的招式,自是無可匹敵。   檮杌本來激發了體內埋入的吞天蟬,此刻誌得意滿,隻覺舉手投足之間無不蘊有莫大法力,可此時見了沈幼君山靈加身,愕然發覺對方不過短短數息,氣息已然拔升得與己不差分毫。當下心中一股子狠厲之氣勃然而起,左拳抬起,猛地擂向自己胸口。   當日渾敦將吞天蟬交到檮杌手中時,便已直言相告,吞天蟬乃是帝君近日淬煉所得的奇物,能吞世間天材地寶以利宿主,甚至連其他修士妖族的功力也盡可吞噬儲存。吞天蟬在宿主與人敵對之時,若是靈力真氣一時不足,也可臨陣激發,將其中所蓄功力強行逼出,當可令宿主修為短時內急速拔高,但過後必然萎靡脫力一段時日。此等臨陣激發之法本就是死中求生的法門,任你修為通天,一生中也不過三次之數,而今日僅一場對局,檮杌竟已是連番催動,為的不過就是要與沈幼君一爭高下,其剛愎之性可見一斑。   檮杌得了此顆吞天蟬後,便將自天河山上奪來的那柄赤盧劍煉化後,取了其中夔龍玉骨的功力,將那隻夔龍畢生功力納入吞天蟬內,後又曾連連殺傷數名江湖上的一流修士。自以為當可敗盡人族高手,隻可惜過於性急,還未等得功力全然消化便上了太和山來,卻幾乎被人稱“紫霄刀君”的沈幼君沈宮主斬於刀下。   其後他便返回京洛尋了渾敦,將吞天蟬中的功力一一煉化之後,又邀了渾敦一同前來紫霄宮,意圖一雪前恥,卻不料此時得見沈幼君巔峰之力。當下心中不忿之情沖至頂峰,不管不顧之下,強行將吞天蟬的三次激發之功連用兩次。   檮杌將胸口擂了兩下,渾身已然雄渾無比的妖力猛地沖入心臟旁的那顆吞天蟬中,渾身妖力驟然又是拔高。檮杌雙臂肌肉虯結,緩緩漲起,一雙手利爪伸出變作了一對碩大的虎爪,頭臉筋肉扭動,口中獠牙顆顆齜出,本是黃發粗豪漢子的麵容,此刻又緩緩變作了碩大的虎頭,一雙虎目閃著凜冽紅芒。   二人呼嘯一聲,復又對沖而至,虎爪對上刀劍直起了一聲極為悠長的巨響,沈幼君左手長劍輕靈,右手巨刃厚重,刀劍交攻,間或脫手飛擊,兩柄兵刃舞成兩團雪亮銀花,闊刀帶起陣陣風雷之聲、山崩之勢,長劍裹挾山泉之靈、清風之意,直往檮杌周身要害不停招呼。   檮杌渾身血氣繚繞,炙熱妖力蒸騰不斷,一雙虎爪繚繞焰光雷聲,揮出之時,激起道道血色銳芒。口中雖未作虎嘯之聲,拳風起時卻有咆哮之意,與沈幼君一雙刀劍連連交撞,每每激起火星電芒,雷霆巨響。   二人自地麵交手,越戰越烈,到得後來雙雙飛上半空,身形移動極為迅疾,陣中有些修為尚淺的弟子眼睛都追不上二人的速度,隻能見得兩道身影往往對撞一下便即盤旋分開,電光火石間又以極快的速度飛回,再度對上一招。   大陣之中的眾人仰頭望去,隻覺眼花繚亂,眾人單單望著檮杌與沈幼君這邊,倒也並非對渾敦和徐鳴那邊不做關心,隻是那邊渾敦祭出的怪物早已不止“肉猙獰”一隻,各類奇形怪狀、窮兇極惡的血肉怪物層出不窮,但凡多看上幾眼便覺煩悶欲嘔,實在是不敢多看。   徐渺渺則是專心為文墨療傷,她知曉師弟專修太陽真火一途,對上這類陰晦之物自是不在話下,是以並不擔心。   徐鳴站在場中,太陽真火凝聚成數十顆白熾小球,盤旋漂浮在周身之側,他手中銅錢劍隨意撥動,那些白熾小球便顆顆激射而出,將場上那些或肢體枝丫,或滿身眼珠亂轉,或遍體蒼白爛肉、膿液屍水的十數頭怪物轟得殘缺不全、千瘡百孔。   轟了一陣,徐鳴一麵高聲嘲笑,一麵暗自提防,渾敦自開打之時起便一直未曾顯露真身,隻是不斷自地上那片四處亂竄的影子之內有肉塊、蟲卵之物飛出,落在場中,迎風便長,個個化作七八尺長的醜惡怪物,沖著徐鳴嘶吼奔來,卻皆被徐鳴以太陽真火轟擊殺滅在地,個個焚作飛灰,直燒得演武場中焦臭之味四溢、滿地焦黑。   徐鳴雖是隨手殺滅諸多怪物,但心下也是有所猜忌。他見渾敦遲遲不願露麵,祭出的怪物又俱是陰邪晦汙之流,這臨陣對敵之時,斷無不停給對手送上獵物的道理,說不得正是存著個消耗的念想。徐鳴心下暗自冷笑,他身負太陽真火精華,豈會是這區區幾十頭怪物便可消耗一空的,但轉念又想到渾敦既是四大妖王之首,千年以來不墜威名,自然不可能看不出這點,必然留有什麼陰毒後招。自一照麵起,徐鳴便裝作大咧咧毫無心機的易怒性格,此時口中雖是滿口胡說,極盡嘲諷之能事,暗中卻是四下留心。   徐鳴又隨手燒焚了數頭怪物後,忽地覺得一人靠到自己身側,扭頭看去,正是雲鬆子,此時他背後飄著一柄青氣繚繞的飛劍,劍身黝黑古拙,非金非鐵,有陣陣草木香氣自其中透出。徐鳴見他站了出來,朝著他微微一笑,開口道:“咱們二人也是有許久未曾如此並肩而立啦。”   雲鬆子點點頭,又輕輕嘆了口氣,回道:“世事變幻,實難預料,別光顧著傷秋懷古,且看眼下吧。”   徐鳴微微頷首,往場中環顧一圈,開口叫道:“醜鬼!你隻會將這些醃臢蠢物送來找死,自己卻是躲著不願露頭,豈不知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若早些出來讓道爺我痛快砍了,也是功德一件,你意下如何啊?”   渾敦聲音陰森飄於四周,嘿嘿笑道:“白鶴童、青鬆客,確是風華俊雅,不怪乎數十載前在江湖中名噪一時。今日得見白青雙劍重現江湖,本王於心大慰,自然有大禮奉上,卻不知二位可否經受得住?”   話音一落,周遭陡地彩霧彌漫,無人見到渾敦是何時下毒放蠱,隻一瞬便是一片彩霧充斥四野。那霧氣之中五彩絢爛,色塊飄動不定,單單看去便知劇毒無比,萬幸的是這片毒霧似乎無法透過那護山大陣,隻能在罡氣護盾之外縈繞飄動,充斥盈塞。離地十數尺之上也不見彩色,似乎毒霧也無法對在半空數丈高處激鬥不已的沈幼君和檮杌有何影響。彩霧色彩多變,卻並不濃鬱,是以人在其間倒也不至難以視物,隻是這毒氣繚繞,山頂上片片草木短短幾息間都已枯黃委頓,可見彩霧毒性甚強。   雲鬆子周身瑩瑩藍色寶光浮現,將彩霧排在外邊,背後飛劍往復斬擊,將場上怪獸挨個切成碎塊。徐鳴卻是絲毫不懼毒氣,隻在彩霧中走來走去,順手將那些兇惡怪獸殘骸一一燒盡。二人招數章法配合無間,往往雲鬆子飛劍穿插過後,徐鳴一團白熾火光便燎了過來,似是曾經演練過不知多少次一般。   那些血肉怪物倒也未曾再度增加數量,隻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徐鳴和雲鬆子便將場上爛肉血沫清掃一空,將偌大個紫霄演武場弄得遍地黑灰焦印。隻是不論徐鳴真火如何焚燒,場內彩霧不見減少,也不見增加,方才渾敦放下大話,此時竟半點聲息也無,連他藏身的那一小片陰影也不知去向。其時已是下午,太陽光斜著投在地上,周遭房舍樹木的影子在地上映得四處皆是,和那滿地的黑灰混在一處,把紫霄演武場周遭這片平地塗得好似焦泥地一般。   徐鳴四處走了一圈,轉過身來對雲鬆子道:“這醜鬼妖王怕是見無處下手,找了個由頭逃之夭夭了罷……”話未說完,他忽覺身側有些許異動,又見雲鬆子麵上神情緊張了幾分,心中便知渾敦後招已至,當下便往起一躍,數道尖利黑影自腳下一閃而過,復又迅速收回。徐鳴落回地麵扭頭望去,卻未見到敵人身影,便開口問道:“甚麼?”雲鬆子也當即回道:“影子。”   方才徐鳴回首說話之間,他身後七八尺外有一團黑影,正是場外一株銀杏投下的影子,那團影子扭動一陣,猛然間自地上昂然而起,化作一道銳利尖刺直往徐鳴後心戳來。幸而徐鳴一直小心提防,及時避了開去。   但此時再看滿場,地麵盡是黑灰陰影混做一團,周遭彩霧再這般一遮,一時極難看清哪處是影子,哪處又是焦痕。徐鳴和雲鬆子二人當下便相互背靠而立,徐鳴卻是聽到大陣之內有幾人大聲呼叫,回頭看去,原來是雲鬆子那兩名徒弟正自揮手示警,遙遙將手指指著雲鬆子腳下,徐鳴心中一驚,隻覺背後雲鬆子也是猛然躍開,於是忙向腳下看去,仔細分辨間,卻是愕然發現自己和雲鬆子腳下空無一物,不知何時自己的影子已然離開腳底,變成了一團圓形,外圍又是一圈尖刺,在一旁緩緩轉動。   電光火石間,徐鳴腳下的影子猛地往上一包,變作一團好似蠶繭一般的漆黑球體,將徐鳴整個包裹在內。雲鬆子深怕自己和徐鳴二人的影子合在一處另起異端,故而急忙躍開,但此時見到徐鳴被自己的影子包裹困住,當下飛劍一擺,復又沖了回來,連續兩道劍光閃過,在那層黑影之上頓時劃開兩道裂縫,自裂縫之間極是刺目的白光透射而出,正是徐鳴在繭內運轉太陽真火以求破局。但不過彈指之間,那兩道裂隙便愈合不見,雲鬆子右手戟指探出,飛速劃動,那柄青木飛劍來回往復,在影繭之上不斷劃出破口,卻均是瞬間修補如初。   雲鬆子正待將飛劍召回,再作一輪削切,暗忖當可將徐鳴救出影繭,誰知耳畔忽地聽到眾人驚呼之聲,緊接著周身護體藍色氣繭寸寸碎裂,隻覺背心處一陣巨力襲來,整個人便朝前飛跌而出。他落地後勉強支起身體回頭查看,卻見到檮杌渾身通紅似血,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立在自己背後,右拳探出,一臉猙獰之色。   戰局至此,人族這邊三大高手中,一人被困影繭之中,一人被檮杌一爪擊傷,隻剩沈幼君一人獨木難支,渾敦便知今日大局已定,當下啞啞狂笑道:“英傑俊才,不過如此,便有通天手段,如今也入本王彀中!皂天界!起!”   渾敦話音甫落,異變陡生,周遭房舍樹木山石投下的影子在地上急速抖動,片刻之間,滿地層層疊疊的影子忽地躍起,好似片片飛絮一般直直卷上半空。重重陰影在空中越變越大,顏色越來越濃,待得到了最後,竟是飛到了半空十餘丈處,彼此相連成一片碩大的圓形黑影。黑影在空中飄了片刻,四周猛地往下一齊伸展,將這座太和山擎天峰的峰頂盡數籠蓋在內。本來湛藍明亮的天空登時不見,眾人隻覺被連同山頂這百畝方圓的地界盡數被投入了一處幽暗所在,便連那充斥天地之間的靈氣竟也半點也不見透進來。   天空之上半點光亮也無,隻有眾人所在之處有一圈罡氣護盾透著點點光華,將周遭照亮些許。   見此間異變突起,場中己方三名戰力已有二人或困或傷,沈幼君先前在空中未來及留住檮杌,被他暗算偷襲雲鬆子得手,此時已自半空急趕而來,當下便一刀揮出,將檮杌震退兩丈,腳下一踏,從旁搶過,將重傷吐血的雲鬆子扛在肩頭,又疾速退回護山大陣之內。她將雲鬆子交到江隨雲手中,旋即將雙手按住地上陣圖,渾身靈力不斷往大陣之內灌入。此時陣內高手固然不少,但多數並非紫霄派中之人,靈力自也無法助護山大陣運轉,隻得靠著沈幼君領著門內一眾弟子苦苦支撐。   此時山頂一帶幽冥杳杳,護山陣中眾人皆是一陣心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徐鳴那邊被越來越多的黑影緊緊包裹,不管太陽真火如何催動,光越強,影越濃,一時無法脫出那層層影繭。沈幼君那邊,自這濃濃暗冥將山頂與外界隔絕而開之時起,太和山靈便已音訊隔絕,呼喚不出,僅憑本身修為決計無法力敵那顯露本相的檮杌。   眾人隻得躲在大陣之內,看著兩大妖王聯手攻向罡氣護盾,轟擊之中又夾雜著侵蝕之力,護盾頓時靈光晦暗、搖搖欲墜,沈幼君一口鮮血噴出,接著連連咳嗽,韓舞和獨孤秋二人將手搭在師父後背,努力以自身靈力為師父療傷補氣,此時被一並牽連,也是口中有鮮血順嘴角流下,麵若白紙。   方才場上局勢急轉直下,徐渺渺護著文墨,待要沖上救援,卻是已然不及。此刻隻得將文墨放在眾人身後,以免他被正麵沖來的法術餘波震傷。自己則和素影二人,一左一右,雷光靈火繚繞,將眾人護在中間,江隨雲和洛江蘺領著一眾劍修在陣中祭出飛劍,嚴陣以待。   此時大陣靈力消耗甚巨,久守必失,被攻破大陣不過是早晚之事。正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背後卻忽地傳來一陣極為洪大的氣息,似是一頭遠古洪荒巨獸蘇醒一般。眾人心下悚然,以為又有一位妖王無聲無息竟然混入了大陣之內,當下各個驚懼回身望去,卻見文墨不知何時已從地上站了起來,雙目緊閉,靜靜立在當地,身上陣陣氣浪向著四周激蕩而出,激得一身灰色道袍鼓蕩飄動。   文墨悄然站立半晌,雙眼猛地睜開,金光透出,在這暗沉沉的山巔之上,倒似亮起了兩輪旭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