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外，觀南對著畢邇無語凝噎；教室內，教授們同樣無語凝噎。 鑒於程老師（觀南導師）前幾日因為紀律問題被批評，他無法出席答辯現場。 在場老師雖然教過觀南，但對他沒有什麼了解，也沒有什麼感情。 在觀南跟學校發生利益沖突的時候，他們維護燕京電影學院的名聲。 無關立場，無關對錯。 “……我們還要為難觀南嗎？”有位中年教授問。 根據之前他們心照不宣的決定，打算在畢業答辯時給觀南來個下馬威。 不會扣下畢業證書，那太過頭了，頂多推遲畢業。 現在這一決定不得不改變。 一位老人辭嚴義正地回答：“我們不能讓一位獲得戛納提名的導演無法順利畢業。”他用藍白格紋手帕擦了下額角，“我們丟不起這個臉。” 這種事情一旦發生，燕京電影學院必然受到輿論質疑。 如果單單是輿論質疑還好，要是上級部門問責…… 燕京電影學院曾培育出很多大導演，他們聞名海外、聲名斐然，受到業內電影人的一致追捧。 那個時候，燕大人出門昂首挺胸，眼睛都不掃腳底下一下。 後幾代導演陸續興起，燕影本以為本校能繼續保持輝煌，甚至再創佳績，拿下那些不曾被華人涉足的大獎，結果…… 開始乃巔峰，之後一路落落落。 刺激得跟某隻股票般，讓老教授們隨時隨地在死亡邊緣蹦迪。 燕影在多年期盼無果後，終於意識到後續無人，卻為時晚矣。 長使英雄淚滿襟啊。 他們還要（被迫）接受燕京戲劇學院的嘲諷。 這可是死對頭的挑釁，哪個好人能忍？！ “為了燕影的名聲，咱們必須得壓下個人情緒，以大局為重，不要鬧小孩子脾氣。”老教授義正詞嚴地警告。 其他教授皆是一副——你就說吧，這世界上誰能說的過你。你跟畢院長關係最好，恨不得同穿一條褲子。 背刺朋友，你是有一手。 大家各有腹誹，卻也有一點共識——觀南要按時畢業，還得頂著燕影優秀畢業生的名頭。 現在，不是他以燕影為驕傲，是燕影以他為驕傲。 下一屆招生都得以“觀南”為噱頭。 如果不是怕畢院長掛不住臉，他們很非常想在校門外掛橫幅。 紅色的，幾米長的、字放得很大的，大到讓瞎子都能看見，主打“路人可以看不到，燕京戲劇學院必須看見”，他們如果看不見，就炫到他們臉上。 哎，可惜一個提名無法撼動畢院長的地位，如果能再來一個獎項，哪怕僅有一個，他們也敢轟轟烈烈地弄一番。 又或許讓畢院長引以為豪的兒子狠狠摔一跤，毀了老畢後半輩子的指望。 可惜，這兩個選項都不太可能成功。 觀南無法憑借處女作獲獎，畢邇也不會莫名其妙地拍一部驚世駭俗的爛片。 他們所希望的“炫到死對頭臉上”，隻能成為午夜夢回的幻想。 階梯教室的門打開，有個禿頂教授探出頭招呼，他是學院眾所周知的臭臉王者，現在卻笑得像朵花一樣。 “觀南，到你了，”他親切地揮手，“快來吧。” 耳邊是同學們震驚的倒吸氣聲，觀南卻打個寒顫。 好、好嚇人！ 有點像童話故事中的狼外婆，又有點像站在青樓門口攬客的龜公。 隻要敢走進去，就會被吃乾抹凈，再赤條條地丟出門，還附贈一聲—— “呸！沒錢來什麼妓院！” 腦海中幻想著無數悲慘的結局，觀南莊嚴肅穆地走進教室，同時做好隨時隨地推門而逃的準備。 “各位老師下午好，我叫觀南，是20級導演係4班學生，我的畢業論文題目《論希區柯克與膠片鏡頭》” 他從容地背誦完論文，等待狂風暴雨的詢問，卻隻等來臺下雷鳴般的掌聲。 “寫得好，寫得妙，老程還是會教學生的，誰會不會教學，這教得多好多出息。” “這個切入點很妙，完全可以申請下期刊，我回頭招呼老程走一走這個事情。” “我看可以的呦，回頭發表了，我讓同學們都學習一下，這才是燕影需要的人才。” “……” 誇獎的話越說越邪乎，觀南越聽心裡的鼓聲越重，咚咚咚——響個不停。 殺人前要給點甜頭，他們打算怎麼殺他？！ “接下來，老師們要提幾個問題，你不要慌不要怕，都非常簡單，認真回答就行。” 觀南鄭重點頭，將所有的疑難問題都迅速過了遍腦子。 “導演有哪些為塑造熒幕形象而運用的表現手法？” “……” 這麼簡單？！ 這個問題的難度相當於1+1=2，用不著上四年導演課程，上個短期的藝考班都會學到。 一拳頭落到了空處，觀南腦子裡空白了兩三秒。 是鄭重其事做準備的他太傻，還是對麵這群用如此小兒科話題提問的老師更傻。 他的沉默給了提問老師誤會，對方有一瞬的慌亂，然後毫無痕跡地轉移話題，“說一下你對導演這行的看法吧？” 觀南：“……” 這都不能說是“送分題”，它壓根不是題！ 題目有標準答案，“你的”看法有什麼答案？ 深呼吸兩口，觀南找回理智，提問可以蠢，他得好好回答，別讓對方正抓住把柄。 他絞盡腦汁、搜腸刮肚，串聯起復習過的每一個難點，利用每一個稀奇古怪的小知識，綜合前世的拍攝經驗，竭力完美地回答這份不算題目的題目。 老師們從一開始漫不經心地聽，到後來的正襟危坐、努力跟上思路，再到極力睜開眼皮、雙眸卻微妙放空，最後等他說完，掌聲迫不及待地響起來，似乎是害怕繼續往下。 “好！說得太好了！不愧能得提名，這個知識水平……嗬嗬，真是不錯。” 確認沒有其他問題後，觀南鞠躬行禮，麵無表情地離開。 “我寧願他們出點高難度問題，也不想繼續思考如何把簡單話題說得冠冕堂皇，讓人一丁點也聽不懂。” 別墅客廳，陷在法式高背沙發裡，觀南無情吐槽。 李如一聽出其中的貓膩，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哈……這絕對是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他放水你添水，大家無路可逃，哈哈哈……” 觀南抓起懷裡抱枕，狠狠砸向對麵，李如一上半身向旁邊一扭，完美避開這不致命一擊，他做鬼臉反擊，“這垃圾準度，你不該拍電影，該去國足踢球的。” “……” 殺人誅心，好狠一男人。 觀南作為曾經的球迷，在轉世後被國足的垃圾又一次震撼到。 原來國足垃圾是個宇宙定律。 受到重創，觀南撲街，臉埋在鵝絨沙發墊中，四肢無力下垂。 見好友歇菜，李如一本能向後看，隻老管家蹲守在墻角，眼睛瞪得像銅鈴。 “……”他默默轉頭。 走了大姐大觀箬，來了個黑貓警長。 他這葫蘆娃，什麼時候能找到爺爺呀。 李如一掏出壓箱底武器，找書苑www.zhaoshuyuａn.com 舉著平板，湊到觀南身邊，“想不想看我校論壇的最新反饋，上麵可是有好多人吹你的彩虹屁哦。” 嗖——觀南抬頭，精神抖擻，“我以為他們不敢再提到我。” “！！”李如一大破防，“你騙我？！伱個老實人也學會演戲了！” 觀南奪過平板，輕車熟路地翻開收藏夾，“什麼要學會演戲？我一直都會呀。” 【求問交際花這回是不是抱到大腿、一飛沖天了？我看那部《狩獵》的製作人是交際花。】 【一樓：那是一飛沖天嗎？分明是雞犬升天！靠，會抱大腿就是好，一把給自己搞進戛納，嘖嘖……看看人家這運氣。】 【二樓：用不著嫉妒，當初誰都不看好觀南，李如一跟注，還下了血本，現在回報是應該的。】 【三樓：滾犢子！什麼叫應該？當初誰能想到大魔王還能起來？早知道會這麼，我死皮懶臉也會進組，知道戛納多值錢嗎？！這可比林太子爺那個東京電影節的提名金貴多了。】 【四樓：我不這麼看，那部影片的簡介像是借“褻童”的噱頭，還不清楚真正的成片，萬一是掛羊頭賣狗肉呢？林太子的片子至少是個成片。】 【五樓：你們這麼搞把畢邇的新片放在哪裡？他雖然沒有參獎，但也參加了展映，或許成片比大魔王的要好。】 【六樓：現在說好話也不敢替觀南的名字，全部用大魔王代指。你們也太擔心了。】 【七樓：六樓你——】 【本帖因涉嫌圍觀話題，暫時封禁，有意恢復者請聯係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