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這位舍友長得不差,輪廓方正、高眉深目。 比起做無前途的導演,可能更適合做演員,哭起來梨花帶淚,很能吸引圍觀者的同情。 觀南嫌棄蹙眉,迅速向後退。 “該走法律的走法律,該走派出所的走派出所,別來求情,不會有任何作用。” 甘孜膝行到觀南腳邊,一把抓住他的褲腳,“警察跟法院來過我們家,我父母在老家受到所有人的指指點點,我的前途、我的未來已經被你毀了,我要是進去,他們會瘋掉的!” 他哭得肝腸寸斷,“觀南,我求求你,求你放了我吧,隻要撤訴,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我給你當牛做馬,我任你打任你罵,隻要你開心,隨便你怎麼樣都好。” 世間的某些事情如此有趣。 明明是施害者,明明對他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可隻要跪下道歉,隻要搬出家中的父母,隻要亮出晦暗的前途,其他人便會給予同情。 那些不贊同的目光如刀劍般切割開皮膚。 五月的天氣分外涼,觀南凍得室內哆嗦。 “我不原諒,”觀南踹開這狗屁膏藥,“你去給自己當牛做馬,別來煩我。” “觀南!!你不能這麼對我?!你不能這麼毀了我!” 甘孜悲痛大吼,再度撲向觀南。 後悔沒讓保鏢跟來學校,觀南輕“嘖”聲,繼續避開他的襲擊,同時高呼求救,“保安大叔,有人在教室外撒野。” 為了保證學生們的安全,學校在階梯教室不遠處加派保安,以備不時之需。 此時此刻,他們派上用場,聞聲迅速趕來現場。 沒想到觀南如此狠,其他同學忍不住竊竊私語。 “好狠心啊。”“真是要逼死人。”“要是進去蹲個三五年,這人就算毀了。”“就算當初撒了點小謊,也不至於如此狠心。” 當有同學為觀南辯解,“他可差點弄死人。”“那不是撒謊,是汙蔑。”“隻有觸犯法律才能上告,這是甘孜自作自受。” 小聲的辯解抵不過大隊伍的指控。 聞言甘孜慢下逃跑腳步,回身看向觀南,想從他臉上看到動搖。 卻不想觀南麵無表情,指著他對保安大叔說:“他是破壞答辯的神經病,請把他叉出去,送到派出所。” “不!”甘孜極力掙紮,“他才是精神病!他才是瘋了,伱們應該把他送進醫院。” 兩位保安大叔一時拿不定主意,觀南舉起學生證,大叔們立刻改變橡膠棍的方向,三下五除二控製住甘孜,壓著他強行離開。 觀南默然旁觀。 甘孜撕心裂肺的大吼,議論聲如吵鬧的蚊蠅,嗡嗡嗡地永無停歇。 觀南垂眸,不知道它們為什麼這麼喜歡吃狗屎。 吱嘎——階梯教室的大門打開。 幾位老師從裡麵探出頭,詢問外麵發生的事情。 在又一次得知是甘孜求饒未遂,他們看向觀南,“你這孩子心也太狠了,同學已經道歉,還有什麼是不能原諒的?” 觀南麵無表情:“裡麵的答辯已經結束?” “……差不多,”為首男老師確認下屋內情況。 作為畢院長親愛的獨子,畢邇不可能受到任何為難,在輕鬆回答幾個問題,他被允許離開。 男老師詢問時,他正在往外頭走。 或許是拿他不當外人,男老師在他路過的時候,還低聲吐槽兩句。 出人意料,畢邇竟然替觀南說情。 “換做是我也不會原諒,現代人心理出問題多正常,有情況向學校反映,他不分青紅皂白地曝光到網上,怪不得觀南要生氣。” 甘孜聽了目瞪口呆,這貨是真不知道這事是他父親搞的鬼,還是裝模作樣地踩他樹立自己鐵麵無私的人設?! 不管是哪一種,這句話從畢邇口中說出都讓他極其憤怒,張口就要開罵,卻被保安大叔直接用抹布塞住嘴。 觀南沒理會畢邇說的垃圾話,徑直往教室內走。 那男老師笑嗬嗬看著他,眸光卻閃著惡意。 觀南知道自己又將人得罪個結實,畢業答辯的難度還要再上幾個高度。 他無悲無喜,做好麵對狂風暴雨的準備。 “叮咚!”“叮咚!”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屋內屋外同時響起相似的提示音。 男老師下意識掃眼褲袋,那裡頭放著他的手機,這聲是大眼仔的特別關注提醒。 是誰發了微博,居然能得到如此多同事跟同學的特殊關注? 問題還來不及發出,便有人爆了聲粗口。 “我靠!觀南入圍戛納了!” “這不可能!”“我也要去看看。”“他怎麼可能入圍?!” 在5月10號,觀南進行畢業答辯的這天,他收到人生中第一份電影節邀請函——戛納主競賽單元。 在因大罷工推遲一個月後,戛納電影節官方終於給出這份萬眾矚目的名單。 觀南作為名單中最眼生的存在,瞬間吸引所有業內人士的關注,他們開始打探這位好似天下掉下的導演。 媒體與輿論的反應,觀南尚且無法知曉,他還在答辯現場。 不,更準確的說辭是,他被攔在答辯現場之外。 據說,裡麵的教授們在進行一波討論,非常非常重要。 之前那位男老師在外頭問他,“這個觀南是你?” 觀南點頭。 “真的是你?” 觀南又點頭。 “真的真的是你?” 觀南不再點頭。 男老師悻悻,“我也是害怕你跟對方同名同姓,讓教授們產生不該產生的誤會,影響對後續事情的判斷。” 觀南一言不發。 答辯由於不可抗外力中止,急著刮骨療傷的同學們卻不著急。 嗨,受苦哪裡比得上吃瓜呀! 有瓜人吃,人人都愛。 至於甘孜的下場……誰在乎呀,隨他去吧。 如果要評選一個人作為全場最吃驚、最意外的人物,那一定是畢邇。 他在聽到同學們議論後,死活不肯相信,拿出手機勢必要親眼確認。 在確定那個“觀南”是觀南後,他整個人都呆愣。 這、這怎麼可能?! 在他還在為參展名額努力時,對方已經去參加歐洲三大。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可事實擺在眼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容不得他拒絕。 畢邇死死壓住牙關,眼眶翻滾著灼人的溫度。 這四年被觀南壓製的痛苦,被他不斷打壓、要向他不斷低頭的痛苦湧上心頭,胃部開始發疼,酸意腐蝕了知覺。 在這一切近乎崩潰前,他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有輸,他還有一部電影等待展映。 是的,他還有凝聚所有心血的《逐夢演藝圈》! 盡管《逐夢》無緣魔都電影節角逐獎項,但它會在第一天展映。 等到逐夢放出,就算無法跟戛納電影節的重量平起平坐,他也可以讓眾人知曉,他從來不比觀南差。 觀南能做到的事情,他照樣也可以做到。 畢邇甚至想讓觀南看到一幕。 他走到正在發呆的觀南身前,發出這輩子最真誠的要求: “20號,魔都電影節開幕,我的電影將在第一天進行展映,請你務必賞臉光顧。” 觀南前腳獲獎,他後腳提出要求。 在很多人看來,這像極了故意挑釁。 有些同學忍不住怒目而視。 觀南打個激靈,“……你確定那部電影要在魔都電影節展映?” “對,我相信那部影片一定會石破天驚,給業界帶來嶄新的麵貌。” 是啊,石破天驚的爛,觀南隻能祝這位還年輕的倒黴蛋一路走好。 等你被釘死在恥辱柱上的時候,我會為你送上一個花圈。 別誤會,不會有鮮花,隻有個木頭框子。 他不喜歡給敵人花錢。 一分錢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