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新亮故去百天後,張暉才漸漸減緩痛苦,走路時灌鉛的雙腿也能邁開了。 性格本就柔順的思思和男朋友把婚期推到了明年五一。 性情剛烈的年年回校後幾乎每天會給媽媽發來問候微信。 李唐這段時間都住在父母家,早出晚歸地跟著陶新傑打理煙酒店和酒店,連他的那兩條小狗腿兒也西裝革履起來。 孩子們的懂事讓張暉不止一次落淚,她遺憾陶新亮沒看到這些,要是他還在的話,一定會很欣慰的。 冬至那天,陶新傑和李唐商量著煙酒店進酒的事情。 這麼多年來,陶新亮一直和龍酒酒廠合作,代理著他們的龍酒,龍酒係列在省內也一直賣得很好。 陶新傑的意思是按慣例直接打電話讓酒廠按需送貨,李唐說:“我爸一直和酒廠合作得很好,現在他去世了,我想咱們應該去一趟酒廠和他們對接一下,也算是對廠方的尊重吧。” 陶新傑想了想,點頭同意,並拿出自己的手機,翻開記事簿:“你考慮問題很細,去對接一下很好,酒還是讓他們配送。昨晚和你媽商量了一下,咱們今年春節打算進青龍係列200件,應龍係列200件,蛟龍係列100件,貨款一共90萬,按慣例預付一半是45萬。其他的啤酒、紅酒購買的量不大,等白酒進來了再打電話讓經銷商送。” 李唐看著他:“您的意思是,您不去?” “這邊的事情太多,我實在脫不開身,隻是過去和他們見個麵,再說,按過去的說法你是少東家,你去才是正根兒。”陶新傑笑著說。 李唐一陣激動,這是活到28歲的他第一次單獨出麵替家裡的生意謀事,雖然隻是去和酒廠相關人員打個照麵,可是這麼多年來家裡的吃穿用度靠的都是銷售龍酒的盈利。 所以這個任務,很重要。 “我帶著老邪小怪一起去吧。”陶新傑看看他,笑著點頭:“帶點兒咱明城的土特產去,速去速回!” 負責與代理直銷客戶對接的副廠長叫吳玉忠,五十出頭。 一聽陶新亮去世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們打交道也有十幾年了,雖說不常見麵,但是兩三年還是有機會湊在一起喝酒的。唉!” 他的眼圈有點泛紅,旋即說:“告訴你叔,咱們之間的合作一如既往!廠裡會按你們的要求第一批給你們發貨!” 李唐也有點傷感,連連表示感謝。 “你們怎麼來的?開車還是?”吳玉忠看看他們三個。 “開車來的。”李唐說。 吳玉忠看看表:“今天別走了,住一晚,明天再走。我車裡裝的有一件赤肚兒內供酒,你們嘗嘗。” 小怪跟著下樓,把內供酒拿上來,帶的土特產放進了吳玉忠後備箱。 三個人沒去飯店,買了幾個下酒菜在賓館房間裡喝開了。 喝到八點多的時候,吳玉忠突然打來微信語音通話:“李唐,真是不巧,我們廠子裡出點事兒,估計你們的酒今年是發不了貨了。” 李唐一聽就急了:“廠長!這咋行,我們兩個煙酒店主打的就是龍酒,其他的都是配頭兒,您不發貨,我們年前就得關門了!” 對方嘆氣。 “到底因為啥呀?咋說變就變了呢?”李唐極力平穩著情緒。 “咱們分開後我回到廠裡才知道,這個你知道就行了,別外傳,我們的財務人員被警察控製起來了,因為啥不知道,廠子打大門都被封了。你看看,這弄得我心裡可別扭了,就像故意和你為難似的。”吳玉忠的焦急不在李唐之下。 李唐見老邪小怪一臉懵逼地盯著自己,覺得自己應該再努力一下:“那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辦法也有,你和家裡商量一下,看你叔他們同意不?我們的賬戶不是被封了嗎?你們先把貨款打我私人賬戶,這樣我們還是可以按期送貨。隻是這樣一來你們得付全款,等賬戶解凍後我簽字讓財務上退回一半貨款,餘款還按銷售情況結算,你......” 吳玉忠話沒說完,手機裡傳來一個男人的吆喝聲:“吳廠長,您不是說無論如何年前發不了貨嗎?您這是乾嘛?怎麼了,您還看人下菜呢!” “劉經理!你不要急躁!人家半年前就把貨款打來了,我們再難也得先把他的貨發出去呀!” “我不管,你們的財務人員被抓是你們的事兒,不發貨我們這個節咋過,一年裡就指著春節前賣酒呢!必須發貨!”劉經理氣急敗壞地說。 李唐這邊忙低聲呼喚道:“吳叔,吳叔!您趕緊把賬號發來,我立刻把貨款打過去。” 片刻之後,吳玉忠發來一個銀行卡號。 “唐哥!咱,要不現在去酒廠看看?”小怪提醒李唐。 老邪也說:“是呀,這事兒有點吋,咱去看看封條是誰貼的,回來好和叔商量?” 吳玉忠仿佛聽見了這邊的擔心,微信發來幾張酒廠大門被封的圖片和一段語音:“這是酒廠現狀,廠領導都在積極想辦法,這要是封個十天半月的,廠子裡的工人咋過年?你也做好心理準備,萬一實在發不了貨,千萬別怨恨我,放心,這邊兒我會盡力的。” 語音裡還能聽到劉經理叫嚷著要貨的聲音。 三人看見照片,都啞然了。 李唐立刻撥打陶新傑電話,對方電話一直占線。 他於是給張暉打電話,簡單說了這邊的情況:“媽,您趕緊往這個賬號上轉90萬貨款,年後還會退給咱一半,不然咱今年就抓瞎了!” 張暉這麼多年一直是跟著陶新亮做生意,沒自己的主意,但是她知道電信詐騙案層出不窮,陶新亮和酒廠合作那麼多年都沒出現過事故,李唐一出馬酒廠就被封了,她還是多少有點警惕的:“你再給二叔打電話說一下,看他啥意思?” 李唐又打陶新傑手機,這次遲遲沒有接聽。 “你別急,我現在就去二叔家一趟,你等我,最多半個小時。”張暉穿上衣服打了輛車往陶新傑家趕。 剛坐上車,陶新傑發來一條手機短信:我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按小唐說的辦。 看見短信,張暉忙叫司機掉頭回去。 “二叔現在可能在忙酒店的事兒,他同意我轉款!”張暉對李唐說。 一分鐘後,張暉把自己通過工商銀行轉款成功的截圖發給了李唐。 因為錢款24小時後才到賬,所以李唐把截圖又發給了吳玉忠。 吳玉忠立刻發來語音:“收到,我爭取最遲明天發貨,你們先在酒店等候消息,萬一實在不能發貨,我再把貨款退給你,酒廠被封的消息千萬不要外傳,以免出現客戶擁堵,為了廠子裡工人的安定,我們剛才已經協調刑警隊把酒廠的封條全部啟封了,你們這期間不要來酒廠,以免節外生枝,因為我出於老友情誼,違規給你們發貨!切記!” “別說,這吳廠長還挺仁義,那咱就安心在這兒等唄。”聽完語音老邪說。 小怪皺著眉頭:“這事兒咋那麼玄乎呢?” 李唐也長籲了一口氣,端起酒杯對還在發呆的兩條狗腿兒說:“好,咱就在這兒等,大不了今年不賣龍酒,來,繼續,開整!” 與此同時,陶新傑接到李唐短信:一切順利,明天發貨,我們在這兒玩一天,明晚到家。 陶新傑覺得奇怪,懶惰的李唐從來不發短信都是打電話或發語音的,就撥打他的手機,想問問詳情,但是李唐的手機一直無人接聽。 陶新傑想,這是轉性後的李唐單獨完成的第一項工作,自己過於追問會讓他心裡不舒服的,估計這會兒他和那兩個狗屁弟兄又去歌廳了,讓他們玩吧,畢竟還是孩子,哪能一下子完全變個人呢?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而李唐和張暉也分別收到陶新傑的短信:酒廠已與我聯係,明天發貨。 淩晨,李唐醒了,掏出手機再聽吳玉忠的語音,再看他發來的圖片,沒發現什麼不妥。 可是他心裡總是隱隱不安。 好容易熬到八點,他急切地撥打吳玉忠電話,想問問廠裡的情況,吳玉忠的手機顯示不在服務區。 他頭皮一麻:吳玉忠說是財務人員出事兒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不會是他自己出事兒被警察弄走了吧? 再一想,他要是真被警察抓走,自己的貨款反而更安全。 幾分鐘後,吳玉忠發來語音:“我們在開會,事情還算順利,耐心等待,稍安勿躁。” 這下子,李唐徹底放心了。 三個人也無心出去閑逛,就窩在房間裡鬥地主,昏天黑地的玩一會兒吃,吃了睡,天很快就黑了。 八點,張暉給李唐打來電話:“貨款到對方賬戶了,酒能發不?” 李唐便再次撥打吳玉忠的手機。 “廠長,我們的酒能發貨嗎?” “當然能發了,這兩天就發!你們回去了嗎?” “那事兒咋樣了?” “什麼事兒?” “酒廠被封的事兒啊,你們賬戶不是被凍結了嗎?” “哪跟哪啊,你弄岔劈了吧?” 李唐的心“咯噔”一下:“昨天你不微信告訴我你們廠的財務人員貪汙什麼的,廠子被封了嗎?你還發的圖片呢,你等等。” 李唐打開備注“吳廠長”的微信,卻顯示自己已經被拉黑,而與此同時他驚愕地察覺,自己備注的吳玉忠微信名是“吳玉忠”,那個備注“吳廠長”的微信不知是怎麼進入自己微信好友的。 “吳,吳廠長,您收到我的90萬貨款了嗎?”雖然明知答案是否定的,李唐還是這樣問了。 此時,吳玉忠也感覺出了問題:“你轉貨款了?往哪兒轉的?” 李唐頭一暈:“您,個人戶頭。” “你!嗨!快報警!”吳玉忠幾乎是在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