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寧被抽在巡察四組，這個組有一位組長，兩位副組長。副組長都是抽來的派駐組組長，組員共八人，除聯絡員外，都是各單位抽借來的，最令秋寧興奮的，是蔣瑩也在四組。 　　四組這一輪巡察兩個局委，兩位副組長各帶一隊。 　　估計組長看見了秋寧和蔣瑩熱烈擁抱的那一幕，把她們兩個分在一個小組，她們的組長姓曲，駐監管局的組長，他五十上下，人非常和氣。 　　曲組長工作經驗豐富，他通過讓組員寫自我介紹，對每個人的特長有所了解。 　　他把秋寧和蔣瑩分在財務組。 　　被巡察單位給他們準備了三個辦公室，秋寧和蔣瑩有一間單獨的查賬室。 　　進駐的第六天，魏雲鳳打電話通知秋寧回單位一趟：“遊組長要找你談話。” 　　遊組長叫遊鵬，是駐審計局的派駐組組長，別看秋寧上班時間不長，可沒少聽到對遊組長的議論。 　　他派駐到審計局不到兩年，個子很矮，不到一米七，戴著假發套，五官擠在一起，笑的時候總給人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大家背後都叫他“遊人渣”，還舉了兩個例子：他剛來的時候，有一個從區裡借到審計組的小夥子不認識他，進局停車場時車子就停在遊組長的車旁邊，而且沒和他打招呼。 　　於是遊組長就到辦公室提出三點：第一那個小夥子進局大門是否掃綠碼；第二他要看那個小夥子的借調手續；第三為了保證該局職工有停車位，借調人員車輛一律不許停入停車場。 　　這一番話把辦公室主任搞蒙了，他問：“那來局裡辦事的人呢？” 　　“也不能停。” 　　“來局裡檢查工作的市領導或其他局委的領導的車呢？” 　　“領導的車當然能停！” 　　第二個例子：局裡某個審計項目已經進點了，他突然提出審計公告上要加上派駐組的舉報電話。 　　夏局說：可以，下一次吧，黨組會上直接提。 　　他非要把已經張貼的審計公告撕掉重新加上派駐組電話後再張貼。 　　夏局惱了：“那你去撕吧！” 　　他沒敢去撕。 　　這一係列事情之後，關於他人品差的議論聲四起，據說和他共過事的人都說他是個在領導麵前當孫子，希望下屬在他麵前也當孫子的人渣。 　　得知遊鵬找自己談話，秋寧立刻嚇得夠嗆，問科長：“他找我乾啥呀？” 　　“不知道，我說你在巡察組，他說他的工作是在促進你乾好巡察工作，你盡快回來一趟吧，聽到沒？”魏雲鳳的語氣對秋寧是很關心的。 　　秋寧隻好去找曲組長請假，說遊鵬組長今天下午要找自己談話。 　　曲組長皺皺眉頭，目光裡似乎有一絲同情：“去吧！” 　　抱著上墳的心情，秋寧敲開了遊鵬辦公室的門。 　　“進來，進來，顧秋寧，緊張什麼！這是第一次來我辦公室吧，以後多和縣級乾部接觸接觸你就不緊張了。”他一年四季紅撲撲的臉上掛著令人尷尬的笑。 　　“我不坐了組長，您有事盡管吩咐。”秋寧進門一步的位置站著。 　　“坐嘛，不然別人會說我官僚的。”他依然在笑。 　　他的話讓秋寧有點周身發麻，就在他辦公桌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了。 　　他煞有介事地看著手裡的東西：“你家是木威的？” 　　他看的是秋寧的履歷。 　　秋寧“嗯”了一聲。 　　“你這上班也有一年了，你談談，對這個局領導和同誌們的看法？”他看著秋寧。 　　秋寧想起莎莎說過的，他剛來的時候和科長們談話，結果魏雲鳳心直口快，說羅局已經到審計局五年多了，但是業務還是不很熟悉。 　　結果遊鵬把這話翻給羅局，羅局異常和氣地對魏雲鳳說：“對我有意見當麵提嘛。” 　　“沒有沒有！”秋寧嚇得連連擺手：“局領導，您，同誌們都很好！很好！” 　　遊鵬冷笑了一下：“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和張雅靜吵架？” 　　秋寧語塞。 　　“你年紀還小，不要跟著個別老同誌學那些歪門邪道，搞小動作、拉幫結派！你這樣做對你自己的成長非常不利！你，回去寫個檢討，明天上午交給我！”遊鵬的麵色嚴厲起來。 　　“我沒有！不是我，是張雅靜......” 　　“不要狡辯！怎麼！難道你認為我批評你錯了嗎？你看看，你自己寫的試用期滿總結是‘團結同誌、工作認真、善於學習’，屬實嗎？你是這樣做的嗎？”大概見秋寧紅了眼圈，他一拍桌子：“去吧！明天把檢查交給我，不深刻我是會讓你重寫的！” 　　秋寧是一路哭著回到查賬室的，把蔣瑩嚇壞了，一個勁問她出了什麼事兒。 　　她哭得抽抽噎噎，把經過說了一遍。 　　“太欺負人了吧，張雅靜這是惡人先告狀啊！”蔣瑩氣得直捋袖子。 　　“會不會，不讓我轉正啊！”秋寧又掉淚了。 　　這時，魏雲鳳打來了電話，問秋寧談話的內容和結果。 　　“你試用期已經通過了，這個你別擔心，我覺得吧，這事兒也不會是雅靜告的狀，八成是他想拍張部長的馬屁，羅局提正縣了，這兩天公式，估計遊組長想步他的後塵吧。”魏雲鳳冷笑。 　　這些復雜的關係秋寧不懂，也不想懂：“我檢查該怎麼寫呀。” 　　“實事求是把事情經過寫一遍！”魏雲鳳說。 　　第二天，幾乎一夜無眠的秋寧拿著打印的檢討去見遊鵬，這一次，她有了化蝶的心境。 　　遊鵬麵無表情地把檢查看完後，抖摟著那兩頁紙：“我看著這是在對張雅靜進行控訴嘛，你這個同誌，看著很老實，做事處心積慮嘛！” 　　秋寧的心快蹦到嗓子眼兒了。 　　“拿回去重寫！寫你自己的錯誤！還有，我是叫你寫，不是讓你打，用手寫！”盯著他的臉，秋寧這次居然沒有流淚，她轉身走了。 　　尊重是相互的，無論你職務多高，你不尊重我，也就不值得我尊重！ 　　回到被巡察單位，遇見本組聯絡員張老師，他三十多歲，參與過多輪巡察。 　　“組長說你又請假回單位了？你和局裡說清楚，巡察期間你是要完全脫手原單位工作的。”張老師的話，突然就觸及了秋寧的委屈，她哭了。 　　十分鐘後，張老師把秋寧叫進了曲組長的辦公室。 　　聽完事情經過，他嘆氣：“不管怎麼說，在單位和同事因非公事爭吵，你就有錯誤，檢查的最後加上一段認識，行嗎？” 　　秋寧點頭。 　　“這都是成長道路上必須經歷的坎坷，明天把結果告訴我，別背思想包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曲組長笑著對張老師說：“你明天辛苦一下，開車送小顧回局裡，再把她接回來！” 　　顧秋寧的眼淚“嘩”地下來了。 　　這一次，有張老師坐後盾，走進遊鵬辦公室時，秋寧的心情轉為了踏青。 　　不出所料，檢查依然沒有通過。 　　張老師說：“曲組長剛才打電話說，要是還不通過，你拿著檢查去找你們夏局匯報一下事情經過。我在這兒等著你。” 　　秋寧猶豫了：“找夏局，會不會給她添麻煩？” 　　秋寧知道，那位遊鵬組長蠻橫得狠，擔心會讓夏局為難。 　　“你去吧，曲組長說了，遊鵬讓你寫檢查本就已經越位了，這事兒不該他管，麵子給他他不要，夏局會處理好這件事的，你放心。”張老師微笑著鼓勵她。 　　夏局在開會，她讓秋寧在辦公室等幾分鐘。 　　馮欣一直在觀察秋寧，卻不主動說話，倒是辦公室主任大概聽說了遊鵬讓她寫檢查的事情，一直關切地問她巡察組忙不忙。 　　“去吧，夏局回辦公室了。”主任還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秋寧膽怯地走進夏局辦公室。 　　“在巡察組好好乾，把他們的工作經驗都學回來！”夏局笑著說：“找我什麼事兒？” 　　秋寧把檢查遞過去，又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夏局看看檢查，說：“檢查放在我這，你回去好好工作，遊組長那裡你不必再去了。” 　　她看著麵前這個如同古畫中的女子一般，自有與眾不同古典美看似嬌柔，性格卻很堅毅的女孩子，笑了：“在巡察組好好乾，田青科長找我要過你幾次了，我可舍不得給她。這一輪巡察結束後會有近兩個月的休整期，你回來參與田青的農村公路審計項目，年輕人，吃點苦不是壞事兒。” 　　被巡察單位提供的辦公室都在三樓，隨著巡察工作的深入，蔣瑩和秋寧也從財務支出發現了問題。 　　曲組長經向辦裡請示，在距離該單位最近的十八閣酒店一樓開了一間談話室。 　　那天，要和該單位的財務負責人談話，因為她是女性，曲組長安排秋寧參與談話。 　　秋寧提前半小時來到酒店的談話室，見時間還早，她就轉悠到了酒店後麵的小竹林裡。 　　“你們不要太得寸進尺，錢已經給過了，我不會給第二次！再打電話，我就報警了！”聽到有人在打電話，找書苑 www.zhaoshuｙuａn.com 秋寧迅速躲在柱子後麵。 　　她看出，剛才打電話的李閱。 　　掛掉電話的他在來回踱步，看樣子情緒很糟糕。 　　“哥！你怎麼在這兒，我到處找你呢！”一個人自大廳方向來。 　　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 　　“哦，李唐來了。走，去辦公室聊。”李閱帶著他走了。 　　兩位巡察組的男組員在和財務負責人談話。 　　突然，秋寧耳邊回閃了一段話：“且，這叫漢白玉！李楚能長這樣？他李家有這麼好的基因嗎？” 　　剛才來找李閱的人是李唐，他就是那天在披風雕像前說這句話的人！ 　　李楚去謝李姨他們的時候告訴自己，他那天並不是自己摔倒的，而是被人襲擊了，他一是覺得挺丟人的，二是不想讓家裡不團結，所以裝失憶。 　　他為什麼說被襲擊會讓家裡不團結？一定是他已經知道襲擊自己的人是李唐！ 　　結合李唐那天的言語，秋寧在心裡鏈接起了一條脈絡。 　　找人襲擊李楚的是李唐，李唐背後的主使是李閱！ 　　一個家族兄弟間手足相殘的劇情嚇得她心驚肉跳。 　　趁著下一個接受談話的主管會計還沒到的間隙，秋寧跑到酒店門口給李楚打去了電話。 　　李楚一直在默默地聽，等秋寧說完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了，這件事情你不要再告訴任何人。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你一定是電視劇看多了，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是你判斷的那樣。” 　　掛斷電話，李楚陷入沉思，久久不動，像是一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