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我和李秋萍的單位都是從明天開始，按照國家的規定放假。雖然也沒有什麼事情了，單位就是不想提前幾天放假，也不允許任何人隨意早退。據我了解，好些單位都提前幾天放假了，說是讓單位的員工多休息幾天，往往這種單位效益都不怎麼好。其實，臨近春節放假的時間，也沒有人願意請假，為什麼呢？都在等著放假前最後一天領取獎金等福利呢！所以，遲就遲一點吧！ 　　中午時分，天陰的厲害，預報要下雪。我辦完公司的所有事情，回到家後，感覺肚子餓了，我老婆還沒有回來。我先吃了一個麵包，墊吧一下肚子，然後坐在沙發上翻看手機。看見父親發給我的信息，問我什麼時候回來，我給父親回了信息，告訴父親明天下午就回來了。雖然我已經在前兩天給父親打電話說過回家的事情了，父親臨了還要問我，我隻是笑笑，不知是父親忘了我給他說過的的行程，還是父親不放心，再次對我提醒一番，以免我忘記回家了。以我對父親的了解，應該是後麵一種情況。所謂‘兒行千裡母擔憂’，父母的心思，時刻都在兒女的身上。 　　李秋萍回來了，看起來心情不錯。從單位出來以後，走在回家的路上，特意去了超市，購買了許多的吃的和喝的。李秋萍這一點就是好，作為妻子，完全盡到了家庭主婦的義務，使我對這些繁瑣的事務從來不用操辦分錢的心。我也樂得安享其成，李秋萍也從不抱怨，使我經常感動不已。此前，籠罩在我和我老婆心頭的霧靄和愁雲都已經煙消雲散，或者說不算什麼事情了。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我和李秋萍起了個大早。吃完早餐，收拾好行李，我上上下下跑了兩趟，將所有帶給我父親和母親的東西全部裝進車裡，然後，和老婆仔細檢查了隨身需要攜帶的東西，便關好窗戶，鎖好門，就出發回家過年了。天氣不錯，昨日還是陰雲密布，讓人不由得擔心會影響今日的行程，一覺起來，天開雲散，太陽從厚厚的雲層中還露出了笑臉。我的心情就像今日的天氣一般，充滿了喜悅之情。李秋萍坐在我的旁邊，目不暇接的看著車窗外的一切，嘴角也露出了笑容。我和我老婆商量好了，回到我的老家後，在家呆到正月初二過後，初三我們就返程回來，然後去李秋萍父母家再呆兩天，其餘兩天留給我們自己自由支配，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和李秋萍結婚這麼多年，過春節基本上都是這麼過的，我和李秋萍也不想別出心裁，搞什麼花樣，比如說像其他人那樣，搞一個春節自駕遊什麼的。首先是因為我不愛多動，其次是看到電視上報道的人山人海，到處都是人潮洶湧的景象，那算什麼呢？樂趣是什麼？幸福又從何說起？好在李秋萍總是和我的意見基本一致，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算是和我老婆走對門子了。 　　省城離我老家也就三百多公裡的路途，高速公路實在是方便，但也架不住人多車多，平時三小時的路程，我今日開車卻要了將近六個小時的時間，從早上八點正式出發，到下午兩點才到老家村口。一路上，父親已經催過我兩回了，我也很無奈，告訴父親路上堵車走得慢。我在之前給父親說大概十一點半到十二點就回來了，實在沒有預料到在大年三十這一天和我一樣奔波在路上的人真的是太多了。 　　經過千辛萬苦，我和老婆回到家，感覺餓壞了。一路上經過四個服務區，由於人都太多了，隻能停留上個廁所，根本就沒有機會吃點東西。待到肚子餓了，隻能在浩浩蕩蕩的車流大軍中蠕動前行，想吃個泡麵也是不能實現了。好在老婆準備的有乾糧，諸如餅乾和其他小零食，但是畢竟不是正經飯，不想多吃。上過廁所，洗過臉後，母親已經將飯菜重新熱了一遍端上了飯桌。母親和父親也沒有吃飯，一直在等我們夫妻兩回家一起吃飯。我的內心裡很不是滋味，既感動又難受，但最多的還是滿滿的幸福感。一頓狼吞虎咽，酒足飯飽之後，母親和李秋萍爭著去廚房洗碗，父親笑瞇瞇的看著我，一臉滿足，一臉的慈祥和安寧。回到家就是好啊！這個我從出生到長大，再到上大學離開的地方，是我終究永遠都離不開的地方，讓我內心是那樣的坦然和舒適，沒有憂愁，也沒有煩惱，有的隻是酒足飯飽，無憂無慮。為什麼在城市裡，我的內心總是很難有這樣的安寧呢？故鄉的土地讓我的躁動的心徹底靜了下來。我給父親說我和李秋萍在老家隻能呆三天，以及我們倆的打算，父親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出於禮貌，我還想和父親說說話，父親看得出來我有些疲憊，當即讓我先休息，有話晚些時候再說。我特別感激父親，總是那樣的善解人意。 　　一覺醒來，已是黃昏時分，我是被鞭炮聲吵醒的。如果不是零零星星的鞭炮打擾了我的美夢，估計我要睡到吃年夜飯的時候被叫醒了。回到我從小長大的家鄉，我的睡眠質量是上乘的，不知不覺間就睡了一個稍微顯得有些遲一點的午覺，這一覺足足將近三個小時，我感覺渾身通透、舒暢，身心俱佳。廚房裡散發出陣陣香味，母親和我老婆正在準備年夜飯，已經差不多快弄好了。用我老婆的話說，再過一小會兒，她就要來叫我起床吃年夜飯了。父親不在家，不知道乾什麼去了。我想乾點什麼事情，卻左顧右盼之後，也不知道要乾些什麼。好像也沒有什麼需要我動手的事情，我去廚房看看，問詢是否需要我洗洗菜什麼的，但是，我看到各種豐盛的食材已經擺好。我想到院子看看，是否有什麼垃圾需要清掃，但是，天色已經漸漸黑下來了，到處也看不清楚了。我打開院子裡的照明燈，整個院子剎那間明亮起來，好像也很乾凈。我的閑適的心情就更加無憂無慮、自由自在了。我反身回到屋子裡，打開了電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大年夜的春晚特別節目正在播出，將大年夜的氣氛烘托的熱烈異常。 　　此時，已經七點整了，父親也已經從外麵回來。父親說他到村子裡麵各到處走了走，孩子們興奮地玩著，主要是放鞭炮，平時裡也沒有機會放鞭炮，大人也不給買，隻有過年的時候，孩子們都玩瘋了。聽著父親說的話，我也想起了我小時候的事情，過年的時候，父親也同樣給我買鞭炮，我特別盼望過年的時候能夠放鞭炮，這種專屬於小孩子的玩樂方式，時過境遷一去不復返了。母親在李秋萍的幫助下，準備了十個拿手好菜，基本上都是我最愛吃的，因此，我也特別感謝母親和我老婆。當然了，母親做的飯菜，也是父親最愛吃的飯菜。從小的時候，我就不挑食，也許是環境使然，沒有我挑食的條件和權利，最主要還是受到父親的影響最深，父親的一言一行都讓我記憶猶新，一輩子都忘懷不了。父親吃飯從來不挑食，上行下效，長期以往，我自然也養成不挑食的習慣了。這樣就能讓身體發育全麵，雖然是粗茶淡飯，但是也彌足珍貴，倍加甘甜可口，同樣使人健康茁壯成長，且沒有富貴病。 　　我和我老婆以及父親、母親一家四口人圍坐在茶幾邊上，享受著美味、豐盛的年夜飯，一邊看著電視。我和老婆共同舉杯向父親和母親恭賀新年快樂，我和父親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母親和我老婆也端起盛滿果蔬汁的杯子一飲而盡。我總共陪父親喝了三杯酒，這酒還是我去年給父親買的，到現在父親才舍得拿出來喝，我這次過年回家給父親買的酒，不知父親又要放到什麼時候了。父親本來也不好酒，隻是聽人說，人上年紀了，適當的喝一點就可以舒筋活血，對身體有好處，才試著喝一點。因此，我在一年中好幾次回家都會給父親買酒，父親一年裡的酒都夠他喝了，不管是平時家中來了親戚還是相鄰好友，父親以酒菜相待，拿出我給他買的酒的時候，都是引以為自豪的。這是我從母親的口中得知的情況。父親對我的養育之恩，我無以回報，回家給父親買的酒，竟然讓父親如此放在心上，讓我實在有些汗顏。父親對我的付出，從來不計回報，我對他的一點點孝心，他如獲至寶一般，我隻有在往後以我的實際行動更加孝敬我的父親了。 　　一家人吃著、笑著，歡聲笑語充滿了這個農家小院。電視節目這些年來都是千篇一律，沒有什麼新奇的東西，大家都已經審美疲勞了。但是，這卻絲毫不影響我們快樂的心情，我和父親、母親、李秋萍一家人聚在一起，一年一度要的就是這種過年歡樂、祥和的氣氛，至於電視節目到底如何，也比不上飯菜中的鹽味輕淡對我們的影響更大更多。這頓飯，我們和其他普通家庭一樣，戰線拉的特長，從七點半開始到九點才結束。我想去洗碗和收拾廚房，母親硬是將我攔下，說是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哪能讓我洗碗呢！母親還是將我當孩子看待了，或者是對她這個兒子太寶貝了，舍不得讓她的兒子吃苦受累。但是，我又怎麼能夠看著母親勞累，而自己卻坐享其成呢？我的母親從我記事起，都是這樣愛護著我，我想對母親說，我已經長大了，現在該是我盡孝心、侍奉您的時候了，母親！最終，是我老婆李秋萍又將母親給攔了下來，作為妻子，李秋萍讓我愛意綿綿，作為兒媳婦，李秋萍也讓母親和父親連連稱贊。這些都是有道理的，體現出李秋萍從小的家教和個人修養那不是白費的。看著我老婆替母親去洗碗，我的心裡是無比的舒暢，比喝了一碗蜜還要甜。電視節目沒有意思，今天晚上的洗碗工作任務有些繁重，我主動去替我老婆進行分擔。夫妻合力，其力斷金，李秋萍洗碗，我負責擦碗，很快就完成了年夜飯的掃尾工作。 　　時間已經來到了晚上十一點左右，電視上的節目讓我感覺索然無味，我看父親和母親也沒有任何興趣，和李秋萍一樣三個人都在玩各自的手機，回復消息或者是和親朋好友通電話。母親和我的舅舅以及姨娘互相問候並祝賀新年，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卻忘卻了和我的舅舅們以及姨娘們道聲好了，時間越長，我越是不知道如何開口了，就索性再不提起。對於他們的一切，我都是了解的，母親經常會告訴我關於他們的一切，我知道他們都好，隻是在我的內心裡向他們進行遙遠的祝福了。 　　父親和母親都去休息了，夜已深，今夜注定無眠。我也想去睡覺，可是，十二點的鐘聲還未敲響，不絕入耳的鞭炮還未徹底響起，怎麼能夠入睡？躺著也是睡不著的。還是期待有個好節目熬一下時間吧！百無聊賴中，我和老婆等到了跨年的鐘聲敲響。剎那間，由近及遠、由小到大、由短到長，此時此刻，各種鞭炮聲爭先恐後在四麵八方響起，足足過了有十分鐘的時間，鞭炮聲才稀稀落落下來。到後來淩晨一點鐘了，還有意味未盡的人，還在放著期盼來年吉祥如意、保佑其財源廣進的大炮仗，全然不顧他人需要休息的情況。 　　大年初一天未明，我在迷迷糊糊中就醒來了。本來睡得就晚，睡眠質量受到較大的影響，不知在什麼時候才昏昏睡去，此時，被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從夢中驚醒，就再也無法入睡了。眼皮感覺特別沉重，頭腦愈發昏沉無力，也不想起床，時間才早上五點半左右。放鞭炮的人可是真的用心啊！我這樣想到，來年一定會有好運，這是放鞭炮的人所期盼的，否則，他們不會這樣早的。半睡半醒中，時間也過得真快，被窩裡很暖和，能夠讓我老老實實的賴在床上。我發現李秋萍好像沒有受到鞭炮聲的影響，在我被吵醒後，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時候，李秋萍隻是輕微的翻了個身子，不多時，又舒服的發出了均勻的且輕微的鼾聲。望著我老婆靜靜地裹在被子裡的身影，我是既羨慕又愛憐。在喧嘩與騷動中不為所動，能夠酣然入夢的人是幸福的人。 　　我聽見父親和母親都已經起床了，我也就跟著起床。昨天晚上我已經在門口放過辭舊迎新的鞭炮，此時，母親正在用一把大掃帚清掃院子裡的紅色紙屑和火藥的殘留物。我隻放了一掛鞭炮，圖個喜慶就好，所以紙屑不多，母親很快就清掃完了。我家的習慣是隻在大年三十晚上，在跨年的時候放一掛鞭炮，所以，在每年的正月初一早上，其他人放鞭炮的時候，我家就不放鞭炮，這樣一來，還可以多睡一會兒覺，何樂而不為呢？ 　　我洗漱完畢，正準備去叫李秋萍起床時，她已經起來了。她平時也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今天早上，相比於我和父親、母親，李秋萍算是正常時間起床。她很快洗漱完畢，就去廚房幫母親準備早餐。大年初一的早餐很簡單，就是吃湯圓，再吃點用食用油炸製的麵食。這個傳統習慣，從我記憶中一直延續到現在。我一直覺得湯圓是美食，從來也沒有吃膩過，或許是一年中吃得少的緣故吧。唯一有變化的是，以前在大年初一早上吃湯圓，是母親一大早起床後，親手用年前就準備好的湯圓粉包的。現在自己不準備湯圓粉了，在超市裡買現成的袋裝湯圓，味道好像更好，而且餡料填充均勻充實，比母親手工包製的湯圓更好吃，主要是方便，所以，母親現在也就不進行手工製作了。我回家的時候，就給母親在超市裡買好帶回去了，放在冰箱裡，然後慢慢吃。我喜歡吃湯圓，從我打小的時候，就是這樣，母親知道，李秋萍現在也知道。在省城的家中，為了方便，李秋萍就經常給我倆煮湯圓吃，她半是玩笑半是開心的說：“這男人好養活，”我總是一笑而過。她肯定覺得在生活中對我過於應付了，沒有給我做什麼好吃的，所以她才這樣說。但是，我從來不在意吃的好壞，況且，我不認為經常吃湯圓就不好，湯圓也是極有營養的食品，一點也不比米飯和麵條差。隻是煮湯圓比較簡單，越是簡單的東西，人們普遍認為就沒有復雜的東西好，其實，這是誤區，如果你仔細想想，就明白了。 　　現在社會文明高度發展，物質生活極大的富足，我家對傳統習俗沒有那麼多的遵循和忌諱什麼的，想怎樣吃，或者是怎樣做，完全取決於自己的實際情況和現實考慮。這樣做的好處就是較為輕鬆自在，日子也就更加和諧、舒適，隻是感覺年味一年比一年淡了。記得小時候，每逢過年，物質生活比較貧窮，可是，人們喜氣洋洋，過年氣氛從年前就達到高潮了。給小孩子做一身新衣服，或者買一雙新鞋，就足夠孩子們高興一整年了。大人準備過年的東西，不外乎用家中自備的瓶瓶罐罐去街上的供銷社打幾斤醋和醬油，如果還有錢，那就搞點肉吃。肉很少，又舍不得一次吃完，但又沒有冰箱進行存放，隻能進行醃製。所以，我小時候的記憶就是過年吃肉很少的，然後，不定在什麼時候，就吃一頓鹹肉燉湯菜，味道居然好極了。現在想來，變化真大。 　　吃過早飯後，沒有其他事情可做。我和李秋萍陪母親嘮了一陣嗑，給母親說說我們工作和在城裡生活的事情，母親的心情很好，臉上始終帶著滿足的笑容。父親在春節前，將我哄騙到醫院做檢查的事情，母親是否知道？母親一字未提。這樣大的事情，父親是不可能瞞著母親的，主要是沒有隱瞞的必要嘛！我心裡七上八下的，唯恐母親提及此事，卻又時刻準備著應對母親的各種詢問。也許是父親和母親在我們回來之前，早已經商量好了一切。這時候父親出場了，他從外麵走進來，讓我和他去村子裡轉轉，我順從的跟著父親出了門，來到村道上。 　　天氣冷的厲害，無風，是那種乾冷的感覺。也許是前一天晚上和今日淩晨開始的大規模燃放鞭炮所致，天空整個灰蒙蒙的，一切都籠罩在霧霾之中，讓人視野受限，站在村頭的田間道路上，極目遠眺也看不遠，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冬日的早晨，路邊草叢上不見露水，空氣乾燥的很。我和父親慢慢走在家鄉的土地上，父親在前，我在後麵落下一步緊緊跟隨。走著走著，父親開口說話了： 　　“我上次到省城去，你送我走後，你和你媳婦說過這件事情了嗎？”父親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向我問道。“我說的是我讓你去做檢查的事情，也讓你找機會讓你媳婦也去做一些檢查，看看有什麼問題沒有？”父親不等我回到，又補充說道，“可能讓你媳婦去做檢查有些勉強人家了，我沒有強求的意思啊。” 　　“爸爸，我送你走後，過了兩天，我都給我媳婦全部說了，包括我去做了不孕不育的檢查，以及希望她也去做一下不孕不育的檢查，意思就是想徹底搞清楚我們倆結婚這麼多年一直未能生育的原因。當時李秋萍思想上有一些抵觸情緒，但是，她很快地就解開了思想上的疙瘩，第二日就在我的陪同下去做了檢查。”我連續不停的給父親說道，因為父親一直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等著我說出一切，我就將全部經過進行提煉後，言簡意賅的撿重點向父親逐一進行了匯報。未等我說完，父親就打斷了我的話語問道： 　　“檢查結果怎麼樣？”父親有些急不可耐的樣子。 　　“我媳婦的檢查結果不好，”我看著父親，有些遲疑的說道。 　　“是什麼不好，你快說呀！”父親更加著急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就是------”我麵對父親，支支吾吾的，將要說的話語有些說不出口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嗎？你這孩子，有話就直說嘛！乾嘛要遮遮掩掩的？有什麼事情不能對我說，嗯！”父親有點生氣的樣子，麵色顯得有些陰沉凝重，加重了語氣訓斥我。看到我低下頭不說話，父親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的態度過於生硬，所以，稍微停頓了一下，緩和了語氣，對我繼續說道，“我和你媽雖然一輩子都是農民，但是，我們明事理，不糊塗，我和你媽一輩子不做虧心事，內心坦坦蕩蕩，你也要學會坦坦蕩蕩做人嘛！從小我就是這樣教育你的，你今天就沒有坦坦蕩蕩的麵對你的父親，你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呢？還是認為我這個父親讓你為難了？” 　　父親的一席話讓我感覺不那麼緊張了，我一直擔心父親知道真相後的態度，怕他生氣，怕他和母親從此以後有了心病。所以我思前想後，顧慮重重，畢竟李秋萍檢查出來是有毛病的，雖然也有醫生說可以進行治療，但是也有人說療效甚微，對於不確定的未來之事，我已經無所謂了。我的父親和母親他們是無辜的，不能讓他們抱上自己的親孫子女，說實話，我內心是有遺憾的。這種事情，不論城市，尤其農村都是大事情，我能夠輕鬆愉快的和父親談論嗎？很明顯的是，父親看出來我是有事情的，很大可能是不好的結果。因此，父親對於我的欲言又止的表現極為不滿，我能夠理解。已經這個節骨眼上了，不說是不行了，本來今天是要實話實說的，區別隻是遲早而已。我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對父親緩緩的說道： 　　“我媳婦做了檢查，醫生說是輸卵管粘連，好像是左側輸卵管粘連，這個情況不能正常受孕，所以------就這麼多年------就不能正常懷孕，就是這個原因，”我看著父親，父親也一眼不眨的看著我，聽著我說。 　　聽完我說的話，父親一言不發，足足有一支煙的功夫。我看著父親的背影，就在我一米開外的父親的背影，曾經年輕過、挺拔過，現在已經有些彎腰駝背了。我忽然間有了一絲心酸的感覺，感覺自己有罪一般，對不起父親和母親的生育和培養，讓他們不能像其他人那樣正常的過日子，這樣的日子不是他們造成的，而是我這個兒子，他們一向引以為傲的兒子，現在讓他們難堪了。麵對父親的背影，我有些手足無措，我想和父親再說說話，父親的背影分明表示，現在他隻想靜一靜。我知道父親此刻的心情是難以言表的，父親的內心裡正在劇烈的鬥爭著。我隻有等待父親的發落了，無論父親再說什麼，我就聽什麼，絕對不和父親發生任何沖突，我的父親已經很不容易了。當時，我就這樣想著，瞬間，我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父親吸完了一支煙，轉過身子，麵對著我。我叫了一聲：“爸爸，”語氣中有關切，主要是征詢的意思。同時，我在父親的眼中看到了他對我的深切的關愛之情，父親的眼睛定定的看著我，充滿了溫情和慈祥的意味。父親一定是有了自己對於這件事情的認識和定奪，一定是我能夠接受的方式和態度，我這樣想著，也是這樣期盼著。父親再一次開口說話了： 　　“你思想上不要有什麼顧慮，我和你媽都已經是黃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可是，你們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我和你媽是想抱自己的親孫子，我也是有些急，所以上一回沒有和你提前打招呼說一聲，就到省城找你，把你騙到醫院做檢查。我和你媽主要是考慮是不是你有什麼毛病啊！我自作主張要去省城找你，你媽不同意我去，可是你媽做不了我的主，我就去了，你都好著，從你那兒回來以後，我都給你媽說了。”父親停頓了一下，使勁擤了一下鼻涕，然後繼續說道，“我們就想著，你和你媳婦結婚這麼長時間，她一直懷不上孩子，現在你檢查沒有什麼問題，該不會是你媳婦有什麼問題吧？我和你媽心裡有這種考慮，隻是沒有和你說。剛才你告訴我你媳婦檢查的結果，其實我早就預料到了，我和你媽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希望不是。找書苑 www.zｈaoshuyｕan.ｃom 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你也不要有什麼思想負擔，嗯。”父親生怕我有不好的情緒，影響了我的身心健康，反過來勸說我。我既感動又覺得自己太不了解父親了，剛才還擔心父親接受不了我告訴他的事實真相，看來是我多慮了。“你沒有問醫生，你媳婦的病能治好嗎？” 　　“醫生說，這種情況有一定的難度，因為是先天的原因，不是後天因素造成的，治療不能保證最好的結果，有可能治不好。”我對父親解釋道，將我從醫生哪裡所了解的情況告訴給父親。 　　“哦，那個醫生說的也不能全信，你多問問其他醫生。我和你媽在私下裡打問一下咱們這的老中醫，看看有什麼偏方啥的，總之，一定會有辦法的，嗯？”父親對我說道，顯得胸有成竹的樣子，父親的形象瞬間在我的心中再次高大起來。我的父親啊！又一次給了我力量和勇氣，使我麵對任何困難都不低頭，一往直前，這都是父親給我樹立的榜樣。父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可是，他是一個有智慧的、淳樸、善良、正直的農民，我希望我能夠像他一樣做人做事。父親在這件事情上，又給我上了鮮活而生動的一課。看著我眼中飽含著感動的淚水，父親再也沒有說什麼，隻是轉過身去，給我一個悄悄擦拭眼角的機會。 　　“你和你媳婦回來一次不容易，後天你們又要走了，咱們好好過個年，都高高興興的，以後你要對你媳婦好一點，聽到了沒有？李秋萍是個好媳婦，身體現在有病，你更加要對人好，嗯？”父親再一次的對我殷殷叮囑，我的好父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