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緣聞言,渾身僵硬,透過草叢縫隙能看到那一對似笑非笑看來的眼眸。 心知自己絕對被發現了,許緣隻得硬著頭皮叢草叢中遊出來。 伴隨著簌簌的草叢搖曳聲,一條赤蛇撥草而出。 數頭蹲在山頂的黑虎下意識皺起眉頭,一道道目光霎時間匯聚在許緣身上。 見解? 他有個屁的見解。 許緣苦思冥想之際,腦海中輪番閃現前世今生。 他突然靈光一現,神思一動。 雖然這一世的赤蛇對於這片天地間的神道香火無有涉獵,但是自己前世對於胡扯瞎掰還是有一些功底的,總比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好。 許緣念及此處,擠出一絲笑臉:“額,那小妖就略微講幾句拙見,小妖對這香火一道涉獵不深,若有差誤還請見諒。” 見那老者笑吟吟地沒有說什麼,許緣略微停頓,組織語言道:“小妖私以為,欲聚香火,得先造出聲勢。” “何為造聲勢?大可先托夢於信眾,營造神威,再顯化神跡,以斂信眾虔誠之意。令信眾立廟塑身,則金身自成。” 許緣一口氣說完,也不知道自己胡謅的有什麼不當之處,略帶緊張地看向那若有所思的老者。 “這等法子,虛張聲勢倒可於一時聚斂香火,但若長此以往,信眾難見實事,恐怕虔誠之意也易土崩瓦解吧?” 那頭黑虎忍不住反駁道:“況且僅靠空口白牙,信眾就會勞民傷財立廟塑身,這未免太兒戲了些?” 許緣眨了眨眼,看向那饒有興致旁觀的老者。 見他沒有發話的意思,那黑虎倒是率先朝他駁斥起來。 雖然許緣對於這勞什子香火塑身之類的了解不深,但是對於黑虎三言兩語將他的說法駁斥得一文不值,還是忍不住對噴起來。 “兒戲不兒戲,難道你所謂的庇護民眾就腳踏實地了?”許緣頓時毫不示弱地瞪向那黑虎,“照你這麼辦,若是不能麵麵俱到,民眾不甚滿意,你又談何虔誠之心?” “況且你欲庇護民眾,似你這等無有香火金身,全無名望,法力不濟道行淺薄之輩,你也敢揚言庇護民眾麼?” 黑虎頓時怒瞪雙眸,前腳掌有利爪探出兩寸:“難道你打著幌子騙取香火還有理了?” 許緣翻了個白眼:“先從民眾中取得香火信力,塑身立廟乃成正神,再以此庇護民眾調風順雨亦或是營造威勢豈不是一碼事?” “先行索取香火,所需不過是在民眾信眾塑造鬼神莫測之象。你要以庇護民眾而聚香火,我且問你,你有幾分道行能日夜不息庇護他們?” “到時候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在這裡大放狂言,屬實是把我給逗笑了!” 一口氣將話說完,許緣才喘了口氣,略帶挑釁地朝黑虎望去。 笑話,還跟他杠上了? 如果是那不知深淺的“上神”駁斥於他,許緣當然不會反駁,而是連聲稱是。 但是這頭黑虎渾身道行雖然比他略強三分,但是真鬥起來,哪怕有種族優勢許緣也不十分忌憚。 黑虎好懸一口氣沒喘上來,被許緣連珠炮彈的話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得下意識攥緊前掌,尖長利爪抓撓山石發出刺耳的摩擦之音。 許緣正想乘勝追擊之時,那老者輕聲咳嗽一聲:“咳咳!” 山頂的嘈雜聲頓時為之一清,許緣也順勢住了口。 “鬼神修行切忌因循守舊。”老者一句話將這爭論定了性,眼神半抬看向天穹,“古往今來多少神祇隻因固守舊法而消亡,所謂永享陰壽又哪裡能算得上永久呢?” 黑虎雖然略帶不忿,但顯然沒有駁斥對方的勇氣。 它隻得咬牙切齒地望向許緣,猜測這條可惡的赤蛇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跟腳。 “鬼神之修行不同於仙修煉氣之輩,他們舉步維艱不敢行差踏錯,但我等修行相較而言則太輕鬆了些,也正因此安於現狀,失了進取銳意,最終名銷身亡。” 說罷,老者長嘆一聲,似乎是失去了興致,隨意揮了揮手:“散了吧。” 群獸愕然不已,但老者身形已經倏然消散。 黑虎是它們中道行最深的那幾位,群獸不敢責怪,而是將目光紛紛落在角落處的許緣身上。 許緣見狀,頭皮發麻。 自己似乎攪了山頂群獸聽法的機緣? 不敢再看群獸,許緣縱身鉆入草叢之中,窸窸窣窣就逃往遠處。 “小家夥,隨我來。”耳畔隱約間響起老者的滄桑聲音,許緣下意識抬眼看去,眼前草莖一陣模糊,四周場景像是改天換地一般化作扭曲光影。 還沒等許緣反應過來,四周景象已然化作一座森嚴石宮。 那老者正高坐石宮之上首,寶座上有漆黑虎皮鋪陳,兩手搭在兩側扶手上,笑瞇瞇地看向許緣:“小家夥,你從何處來?” 大殿兩側是一張張由高到低的石質座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從虎皮到豹皮再到狐皮縫補鋪陳座椅,一直延伸到門口。 每一張石座上首都有一塊石板,上麵是潦草勾畫出的一個個奇形怪狀的猙獰人物。 類似於壁畫的風格,每一塊石板上都描繪著一個形態各異的角色。 有肩臥黑虎的垂發巨人,有腰纏玄蛇的禿頭壯漢,有腳踏兩條大河的參天身影······ 石板畫風很潦草,但是意外地表達十分明晰。 許緣匆匆環顧四周一眼,就垂首不敢多看:“拜見上神。” “上神?你知道我是誰?”高坐上首的老者饒有興致地問道。 許緣連忙答道:“小妖道行淺薄,看不破上神本相。” “嘖。”老者笑著搖搖頭,“不敢說真話?你當真沒看出來?” “沒······”話到一半,老者聲音嚴肅了些許:“在我宮中,就不必拘謹了吧?” “我乃土伯。”見許緣沒有叫破的意思,老者平靜地說道,“抬頭看看我。” 許緣抬頭望去。 上首座上,老者身上的墨色袍服湧動起來,伴隨著穿堂而過的陰風,許緣的視線有剎那變換。 坐在上首的清瘦老者身形變換,虎首牛身的身影頭頂橫梁,數丈高的身形投射來漆黑如墨的狹長身影,頭頂尖角上滲出猩紅血絲。 額間的王字被一顆恐怖的眼珠取代,右掌攥著一條條嘩啦嘩啦響動的金屬鎖鏈,一直垂到大殿臺階之下。 鐵索像是有靈性一般自發淩空懸起,發出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音。
7、我乃土伯(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