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環相扣的龐大蛇軀在日光映照下呈現出金屬一般的光澤,下腹處的白鱗溫潤如玉,鱗次櫛比毫無縫隙。 望著那凝望而來的燭火雙瞳,山鹿跪伏在地的身軀顫抖得愈發劇烈,幾乎已經分不清是疼得發顫還是在畏懼身前的似神似怪的赤鱗大蛇。 許緣饒有興致地望向這跪倒在地上,似乎在向他祈求的鹿精:“你在求我?” 山鹿似乎能聽懂許緣的話語,埋入塵埃的頭顱急促點動。 許緣不為所動:“但我為何要救你?” 山鹿略顯費勁地抬起頭,雙眸內湧現焦急之色,朝著山間某處望去,吐出幾個簡單的音節。 許緣隨著山鹿的目光朝遠處望去,他當然聽不懂鹿語,但是萬物生靈間的情緒在一定程度上其實是有共通之處的。 這山鹿似乎不僅僅是簡單的哀求,而是想要用什麼寶物換取他救對方一命。 許緣略微頷首,能讓這通靈鹿精認為能夠抵得上一命的物件,自然不大可能是沒有價值的嫩草樹葉,興許是什麼有年份的藥材? 許緣雖然對這種東西沒什麼需求,半年間除了借最高山峰吐納日精月華之外,並沒有大肆找尋山間藥草靈材。 一來是他靠著火燭中的香火進境已經是一日千裡,積年藥草或許對尋常山精野怪而言是不小的元氣補益,不過對許緣而言幾乎微乎其微。 倒是眼前這山鹿半年未曾吐納日精月華,眼中的靈性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愈發濃鬱,這讓許緣略生出幾分好奇心。 難道這山鹿運道好尋到了一處山中靈眼? 許緣到底不能未卜先知,也沒有掐指一算的本事,所幸救這山鹿一命對他而言不算困難。 抖了抖尾梢,從尖長尾末有一片血玉般的指甲大小的鱗片滾落。 這是許緣自然脫落的一塊鱗片,因為許緣如今道行不淺,也算是滋補靈物。 雖然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是給這山鹿止血固元還是不在話下的。 許緣伸出尖尾將落鱗遞上,奄奄一息的山鹿見狀,也張開口將送來的赤鱗艱難地咽下。 山鹿沒有立竿見影地變得生龍活虎,但是脖頸上被細犬撕扯出來的殷紅傷口已經逐漸止住滲血,至於後腿處的箭矢傷口,許緣尖長尾巴握住羽箭,噗嗤一聲將其抽出。 本該大出血,但是礙於剛剛服下的落鱗,僅有三兩絲鮮血被帶出來,傷口迅速結痂。 看見這神奇的一幕,山鹿因不斷滲血而昏沉的神智也稍稍清醒了一些,抬起腦袋望向赤銅人麵的大蛇,感激地叫喚一聲。 許緣瞥向山鹿:“報酬?” 那山鹿眨了眨眼,伸出前蹄指了指自己的傷口,又指了指遠處的山林,意思不言而喻。 許緣點點頭,反正日頭尚早,暫且不必急著去最高處截取月華之炁。 將山鹿輕拿輕放擱在自己脊背上,許緣盡量放緩動作,悄無聲息地鉆進繁茂樹林,蜿蜒遠去。 樹林越往裡走,越是古木參天林立。 許緣一路往深山老林鉆,身側的樹木從丈許高一路變到近十丈的老樹,他略帶懷疑地扭頭看向背上山鹿:“還沒到?” 見背上山鹿依舊舉著前蹄往前方指,許緣繼續朝前遊去。 到這時候,許緣對山鹿所說之物的好奇心也真正被激了出來。 能長在這深林之內的東西,若是寶藥,恐怕都已經生出靈智了吧? 許緣龐大的身軀在山林之中蜿蜒遊行,靈巧地避過迎麵而來的粗糙樹乾,動靜雖不大,但是速度卻一點也不慢。 越過一片山林,映入眼簾的是一方徑直凹陷下去,遍布嶙峋怪石的裂穀。 許緣眼瞳中的燭火熾盛些許,望向裂穀的視線中突然多出一縷縷遊離於天地之間,不同於山川靈炁,也不同於日月精炁,而是獨屬於草木寶藥的溫和元炁。 果然是隻近乎成精的草木寶藥! 許緣的身軀頃刻間在周遭帶過一陣猛烈的狂風,毫不遮掩地朝那塊裂穀中掠去。 草木精怪可不是張腿插翅的禽獸妖物,哪怕道行深厚到足矣支撐化形,它們的本體也不能輕易離開化生之地。 何況,許緣瞧著這隻精怪的氣候,可遠遠達不到化形大妖的水準。 脊背上的山鹿還未坐穩,就被許緣驟然加快的速度差點掀飛出去,隻得伸出四蹄牢牢抱住許緣粗大的蛇身。 裂穀之內,一處稍顯突起的小土丘內突然鉆出一顆粉雕玉琢的小腦袋。 光滑的頭頂並無絲毫毛發生長,整顆腦袋甚至不及嬰孩拳頭大,端的是小巧至極。 小腦袋鉆出土丘,朝著裂穀後方看了看,臉上突然閃過一絲驚慌失措的神色,噗通一聲紮入地底。 神奇的是,隨著這顆腦袋紮入地下,土丘上並未留下半個缺口。 與此同時,一陣呼嘯的狂風穿穀而過,帶來鬼哭狼嚎一般的嗚嗚風聲。 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三丈餘長的人麵赤蛇身軀前探,停留在這處不起眼的土丘跟前,扭頭看向脊背上依舊緊緊懷抱蛇身的山鹿精。 見到背上山鹿緊閉兩眼,四蹄死死抱住蛇身,赤銅人麵上露出一絲肉眼可見的無語之色。 略微晃了晃蛇軀,背上山鹿這才小心翼翼地睜開兩眼,順勢就看見前方的小土丘,對著赤蛇點點頭。 得到肯定之後,許緣這才偏過頭,兩眼微合,開始捕捉地下的草木元炁去向。 土丘往下數丈深淺,粉雕玉琢的小巧嬰孩用兩片寬大綠葉遮住下體,瑟瑟發顫地斜倚在地穴之中,努力收斂著逸散而出的氣機。 突然間,小巧嬰孩眨了眨眼,麵色發白地朝上方看去。 伴隨著難聞的焦糊味自上而下迅速蔓延而來,劈啪飛濺的火星聲甚至連數丈深的地底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灼熱之感也徐徐鉆入地下,讓原本藏在地下的小巧嬰孩徹底躲不下去了。 小巧嬰孩連忙起身,不過小拇指粗細的雙臂輕飄飄地在身前一撥,四周土壤像是有意識一般朝著兩側推開,空出一條足矣容納小巧嬰孩通行的道路。 踉踉蹌蹌地鉆進狹小道路,一邊走,一邊細細嗅著周遭的焦糊味。 可等到小巧嬰孩一頭撞在通道盡頭,四周的焦糊味依舊濃烈嗆鼻,灼熱之感愈發逼近。 小巧嬰孩臉色慘白,一屁股跌坐在通道裡。 一縷縷淡金色的火焰順著土壤間隙鉆入土丘之中,遵循許緣的意念盡數控製在土丘方圓三丈範圍,一路朝下滾燙蔓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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