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縣城不算大,滿打滿算也隻有一萬口生民在城中居住,不過在大虞國內已經算是較為繁榮的城池。 街道兩邊是各色各樣的攤販店鋪,叫賣聲和夥計攬客的吆喝聲混雜一處。 過往行人和挑夫掮客絡繹不絕,宛如一幅古色古香的古城畫卷。 不過此時卻有略顯不協調的人物闖了進來,身著青緞短衫的男子在比肩接踵的人群中匆匆而過,時不時抬肘將兩側來人輕飄飄地推開半步。 被推開的行人剛不悅看來,青衫男子已經是麵帶歉意地拱拱手:“抱歉,借過,借過!” 望見男子身上鐫刻有三道波紋的青緞短衫,行人大多沒有說什麼。 偶有脾性暴躁的行人,剛想開口怒罵,那青衫男子已經擠向遠處不見身影。 街道兩側有酒菜香味和脂粉香氣混雜鉆入鼻尖,青衫男子乾脆地謝絕上來攬客的店鋪夥計和攤販的熱情招呼,目不斜視地沿街趕路。 穿過一間間酒樓、文玩店乃至脂粉店等,耳邊的吆喝聲已經逐漸稀疏。 街道上的行人也少了許多,青衫男子總算能快步而行。 復行了半刻鐘,眼前終於是出現一座富麗堂皇的廟宇。 上懸一張牌匾,觀其字樣,正是寧遠縣城隍廟。 青衫男子深吸一口氣,快步朝城隍廟走去,正要跨進廟宇門檻之際,一隻手掌攥住了他的袖角。 “這位香客,進廟拜神可少不了香燭,可要買三根清香?”回頭望去,一個身著褐色長衫的老者笑著道,“給你便宜些,一炷香僅需兩文錢。” 青衫男子愣了愣,隨即苦笑道:“宋廟祝,你可別打趣小子了。” “嗬嗬嗬嗬,張小子,你不在明水神廟待著,來城隍廟有何要事啊?”褐衣老者調侃道,“莫非是你們張廟祝想請我喝杯茶水?” 攘蟲全名叫張攘蟲,乃是張廟祝收養的孤兒,故此隨廟祝姓。 其實這天底下的廟宇中人員眾多,其中大多都是廟祝收養的孤兒。 由廟宇中的香火錢撫養長大後,住在廟宇內侍候神祇,此類人對神祇的敬意往往虔誠。 “哎呀!”張攘蟲猛地一拍手,急聲道,“宋廟祝,我此來是有大事相告啊。” “若是一個弄不好,興許這寧遠縣城都要遭殃!” 見到張攘蟲這副焦急的模樣,宋廟祝不禁皺起雙眉:“什麼事情?” 張攘蟲喘了口氣道:“決明山,有妖精!” 聞言,宋廟祝的神色立馬緊張起來,他一把按住攘蟲的肩膀:“什麼?決明山出了妖精,是什麼妖精?!莫非是吃了人被發現了?” 宋廟祝說完,抬頭看了一眼周圍,雖然來往香客稀疏,但還是有些行人路過的。 扯著張攘蟲的衣袖,宋廟祝快步進了城隍廟,帶著他來到一處隱蔽的粗大梁柱後,嚴肅地看著攘蟲。 張攘蟲張了張嘴,不知從何說起。 “那是什麼妖精?”宋廟祝又問了一遍。 張攘蟲道:“一個獵戶看見的,是一條赤色大蛇,足有數丈長,磨盤粗細。” “嘶!”宋廟祝蹙眉不已,“這麼大的長蟲,看來果真是成了精的妖物。” 片刻後,宋廟祝看向攘蟲:“決明山附近村子可有傷亡的消息?” 張攘蟲撓了撓頭,思索道:“這倒是沒有。” 宋廟祝垂頭沉思良久,詫異道:“不應該啊,這麼大的長蟲,又不曾吃人,決明山哪裡養得出來?” 片刻後,宋廟祝猜測道:“莫非是山下的村民替它立了神祠廟宇?” 張攘蟲沒有吭聲,對於這等神鬼妖魅之事,往往是老一輩更有經驗。 宋廟祝也沒有要攘蟲給出一個答案的意思,開口問道:“你們張廟祝呢?” 張攘蟲答道:“張廟祝他乘船去明惠府了,說是去府城的明水神廟。” 宋廟祝略帶煩躁地撓了撓滿頭銀絲:“這老家夥還是剎不住他的犟驢脾氣,非要把事情鬧大才罷休!” 張攘蟲沒有接話,長輩間可以互相談論,但是作為小輩若是多說一句可就是殊為不敬了。 宋廟祝嘆了口氣:“既然這老家夥做了決定,那山腳下那幾個村子的村民應該撤離了吧?可有去處?” 張攘蟲連忙回道:“當然,張廟祝已經吩咐我等去讓周遭村民撤離。” “嗯。”宋廟祝應了一聲,兩眼緊閉,作沉思狀。 張攘蟲眨了眨眼,小聲問道:“宋廟祝,若是沒有法子,不如先問一問城隍大人?” 身穿褐衣的白發老者突然眼皮抖了抖,德高望重的麵龐上似乎掠過一抹窘迫。 張攘蟲覺得自己肯定是看錯了。 這時,兩個身穿褐色短打的男子走進廟中,看見身穿青緞短衫的攘蟲以及宋廟祝兩人立在梁柱後,忍不住走上前來:“廟祝。” 看見攘蟲的麵容,其中一個褐衣男子眨了眨眼:“攘蟲?你來這裡作甚?” 攘蟲剛想開口回答,宋廟祝已經猛地睜開兩眼,看向兩個褐衣男子:“請星,拜香,你們來得正好,隨我來。” 兩個褐衣男子連忙低頭應道:“是。” 攘蟲剛想跟上去,宋廟祝卻回過頭來:“攘蟲且在此稍候片刻。” 攘蟲隻得止步,倒也不惱,心知大概是宋廟祝領著兩人去祈請城隍了。 宋廟祝領著兩個褐衣男子跨入裡間,供臺上整齊擺放著香爐等物,一尊銅塑神像盤膝而坐,寬袍大袖頭戴一塊方巾。 兩個褐衣男子略帶敬畏的瞥了一眼神像,看向宋廟祝:“廟祝,到底有何事啊?” 宋廟祝麵色嚴肅地將攘蟲告知的消息復述一遍,兩個褐衣男子的麵色也化作凝重。 “張廟祝就算能在府城搬請到明水正神,想要趕回來少說也得十日。雖然未見有傷人害命之舉,可那畢竟是妖物。” 他們對視一眼,皆是明白了宋廟祝的意思。 宋廟祝緩緩道:“依我看,還是先祈請城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再作其他打算。” 兩個褐衣男子齊齊拱手道:“是。” 宋廟祝搖搖頭:“不過這件事還得看你們。” “?”兩個褐衣男子滿臉納悶地看向宋廟祝。 不是,您才是廟祝來著。 宋廟祝假裝沒有看見二人臉上的表情,輕咳一聲道:“請星,城隍大人常入你夢以示災厄,還望你今夜記得告知於他。” 宋請星略帶猶豫道:“廟祝,我也才見過城隍一回,他老人家才托過我一次夢,哪敢打包票傳話啊?” 另一個褐衣男子也說道:“是啊,廟祝,不如摔爻請示一二?” 宋廟祝臉皮抽了抽,道:“摔爻隻能預知兇吉,那張廟祝既然派人前來,那山中妖精之事做不得假。” 兩個褐衣男子靜靜地看著他,好像突然間明白了什麼:“宋廟祝,你這個月,至今摔了多少次爻?” “我這個月?應該不多,不多。”宋廟祝訕訕笑了笑,掐了掐指尖道,“我這月才摔了……哎呦,三十次怎麼就摔足了?” 宋拜香眼角跳了跳,他倒是把這茬給忘了。 自家這位宋廟祝旁的都好,就是有一點。 他摔爻上癮,大事小事皆要請示神明。 哪家雞有了什麼病狀,哪天適不適合出門,隔天會不會下雨…… 城隍大人乃是一縣陰司之主,日理萬機,哪裡有閑工夫管宋廟祝這雞毛蒜皮的事情。 實在被宋廟祝惹煩了,這才托夢定下三十次每月的摔爻次數。 以至於如今,連祈請城隍的法子也沒有。
20、城隍廟(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