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柳仙(1 / 1)

獵戶扭頭看向沈削,臉色很不好看:“你······你看見了嗎?”   沈削盯著獵戶的麵容怔了怔,順著獵戶的視線望去,兩眼瞇了瞇。   什麼也沒看到。   “老實點。”沈削扭頭看著獵戶,單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之上,極不客氣地嗬斥道。   但獵戶此時卻沒有顧得上言語上的羞辱,而是口乾舌燥地看向那片重新歸於沉寂的樹林,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退。   對於他這種常年翻山越嶺的獵戶而言,那樹林中的颯颯聲幾乎毫無掩飾。   不是風聲,而是某種生物在靠近。   “你沒聽見?”獵戶臉色慘白,精神緊繃地盯著遠處落在陰影中的樹林,“現在走還來得及。”   沈削握緊劍柄,冷笑道:“裝神弄鬼。”   獵戶的呼吸愈發急促,數次攥拳又鬆開。   他低下頭,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眼:“算我求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沈削不為所動地盯著他,眼神中譏誚之意甚濃,像是聽到了一個拙劣的笑話。   正當沈削在考慮要不要警告一下這獵戶的時候,昏暗的夜幕下似乎多出了一絲潮濕之意。   沈削抬頭看向天幕,一輪圓月正緩緩升起。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山腳下多出一片濃稠的白霧,阻攔視線,三丈開外的景物都變得模糊起來。   沈削率先警惕地看向那獵戶,獵戶回以苦笑,攤開兩手:“你看我像是有這種本事?”   細想片刻,沈削收回視線,扭頭環顧四周:“這是什麼情況?”   夜間起霧,彌漫山腳,怎麼看也不是很正常。   “我不知道。”獵戶搖搖頭,看著四周這不合常理的一幕,背後冒出涔涔冷汗。   你不知道?   沈削正想再問些什麼,敏銳地察覺到脖頸後有一陣冷風刮過,猛地回頭。   鏘啷!   剎那間長劍抽出,於半空劃過一道白亮弧度,攜帶著一道尖嘯般的冷風,又準又狠地劈在身後。   乒!   伴隨著一道金鐵交鳴般的響聲,沈削隻覺虎口傳來一陣劇烈的酸麻感,幾乎握不住劍柄。   劍鋒像是劈在一塊百煉精鋼之上,無論如何使勁都寸進不得。   什麼東西?   沈削猛地收回長劍,噌地一聲腳尖點地,上身後仰,徑直橫挪出三四丈距離。   隔著朦朧霧氣定睛望去,入目是一道呼嘯的赤紅長尾,猶如長鞭一般怒抽而來。   哢嚓!   一道令人齒酸的骨裂聲響起。   沈削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那粗大的赤鱗長尾抽了個正著,臉龐上頃刻間湧起火辣辣的觸感,隨即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下意識伸出手摸向鼻尖,指尖上是殷紅的血漿,還有······一小塊帶著鮮血的皮肉。   兩眼朝鼻尖聚焦望去,看見的是森白的鼻骨。   鉆心的疼痛讓沈削險些維持不住站立,整張臉頰似乎都凹陷下來,皮肉外翻,血漿橫流擋住視線。   獵戶兩手緊攥腰刀,滿臉惶恐地凝望著那蜿蜒遠去的龐然赤影。   然而對方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似乎那近乎抽裂顱骨的一鞭尾僅僅隻是出於驅趕蠅蟲般的不耐。   赤色大蛇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徑直上山而去,頎長的軀乾仿佛有一股看不見摸不著的力量托舉,輕而易舉地翻上幾近垂直的山崖。   伴隨著赤蛇遠去,周遭氤氳的白霧也徐徐消散。   抬頭張望而去,隻能望見在那一團遠去白霧間若隱若現的赤色。   獵戶像是被抽空了氣力一般,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冰冷的夜風,眼神中夾雜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麵頰血肉模糊的沈削忍著火辣的疼痛揩去眼角的血跡,覆上一層血色的視線中,山崖上的龐大赤蛇仿若在騰雲駕霧。   “這是······這是什麼?”沈削哪怕輕微張口都能牽動臉頰被抽得外翻的皮肉,疼得齜牙咧嘴。   獵戶吐出一口唾沫,狠狠啐在地上:“這特娘已經不是尋常的精怪了,怕是已經成了大氣候,是柳仙!”   “柳仙?!”沈削胸膛劇烈起伏,本能地將冰涼的冷風混雜著嘴裡的血漿吸進肺裡,卻又造成像是針紮般的刺痛。   他連忙拄著腰刀站起身,轉身就要離開,喃喃道:“不行,我得回去。”   “等等!”沈削握了握劍柄,回頭看向山頂處已經融入雲海的白霧,其中赤影早已不可窺見,“我師兄他們呢?”   “你師兄。”獵戶冷笑一聲,“你覺得呢?”   沈削想到那難以抵抗的一鞭尾,陷入沉默。   “你若是想待在這裡等死,我不攔你。”獵戶瞥了他一眼,轉身就要離去。   沈削將手按在劍柄上,看著獵戶漸行漸遠的背影:“你有什麼辦法嗎?”   “辦法?”獵戶好氣又好笑地回頭道,“我要有這辦法還打什麼獵,窮酸得連老娘的藥都抓不起,至於為五兩銀子陪你們來犯險?”   話音落下,獵戶毫不猶豫地消失在山林中。   沈削神色變換,還是鬆開了握住劍柄的手掌,嘆了口氣。   也對,人家有老娘臥病在床,他哪能強迫人家在這裡送死。   山林中,獵戶數次回頭,側耳傾聽。   直到確認那愣頭青沒有追上來,才徹底鬆了口氣。   他摸了摸鼓鼓囊囊的腰包,長舒了一口氣:“還好,到底是哄住了。”   那小子真要追上來攔自己,雖然對方傷勢挺駭人,但是獵戶可不太敢和一個將死之人廝殺。   況且那一行人雖然一副愣頭青的模樣,但疑似真有不淺的武藝。   搖了搖頭,獵戶加快腳步朝山外走去。   這幾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不畏死,自己可還沒活夠,五兩銀子哪夠買自己的性命。   ······   啪嗒!   身著勁裝頭簪玉簪的沈鑿一腳不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踏了一個空,感受著身形的不穩,連忙伸手攥住山崖上的突起,這才沒有摔得粉身碎骨。   看著被簌簌滾落而下的碎石,身下朦朧的霧氣遮擋了視線,不知道這山到底有多少仞高。   “師兄?”另外兩個師弟略帶擔憂地看過來。   沈鑿吐出一口濁氣,回了一個安心的眼神,繼續抬頭瞄見更高的突起,單腳發力,猛地上躥了丈餘高。   眼疾手快地伸出兩手搭在崖頂,關節發力,將整個身軀利落地一個前翻,穩穩落在山頂平麵之上。   緊接著,兩個師弟也翻上了山頂。   “師兄?”兩個師弟看著呆愣盯著前方的師兄,不禁將目光也投了過去。   但見在開闊的山巔平臺之上,柔和的月光灑落而下,將幾隻盤臥的飛禽走獸身形映照得一片雪白。   冷風拂過,山鹿、白狐、花豹······   崖邊,銀灰老狼抖了抖蓬鬆毛發,幽綠的瞳孔好奇地望來。   孤鬆枝葉間,收攏羽翼的金雕長喙尖利,陡然撲棱棱展翅飛掠而起。   群獸齊刷刷地投來視線,朝著三人望去,神色中帶著一絲讓三人費解的······敬畏。   他們的武藝可沒有如此高深莫測,能冥冥中震懾鳥獸。   沈鑿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古怪的一幕,突然感覺到這些鳥獸的目光似乎不是聚焦他們幾人。   而是落在他們身後。   氤氳白霧不知何時彌漫山頂,沈鑿和兩個師弟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