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一道吐信聲於背後響起,沈鑿下意識拔劍出鞘,鋒銳的劍尖揮出尖嘯,乾脆利落地從肩上穿向背後。 與此同時,沈鑿腳底發力,急轉身,抬起另一隻手肘護在身前防住心口要害。 兩個師弟稍慢片刻,但劍鋒緊隨其後。 伴隨著三道尖嘯聲,三師兄弟旋身後劈的動作整齊劃一,宛如訓練有素的老軍。 乒乓! 三道金屬碰撞之音同時響起,沒有料想中的入肉觸感,倒像是劈在了百煉精鋼之上。 反震的力道大得讓沈鑿手腕劇烈顫動,幾乎握不住劍柄。 劍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之音,沈鑿驟然變色,想要抽劍撤身之時,氤氳白霧之中,一對搖曳的燭火雙瞳倏然睜開。 溫潤的猩紅光芒由星星點點現出赤鱗身軀,宛若覆蓋赤銅人麵的臉龐俯視而來。 天際冷風驟然呼嘯,恍若鬼哭狼嚎。 望著那對攝人心魄的燭瞳,沈鑿頭皮發麻,脊背汗毛陡然倒豎而起。 氣沉丹田行功坐胯,下腹熱流行經渾身經脈,以一種遠超尋常的速度湧上五指掌心。 勁裝獵獵,沈鑿猛然抬腿飛踹,像是踢到鐵板的觸感讓小腿痙攣般地抽搐。 強忍著疼痛,沈鑿借力回身後撤,於半空中翻了個筋鬥,半蹲落於山頂平臺另一端。 啪嗒! 沈鑿將劍尖杵在地上,胸膛起伏不已,抬眼看向遠處那覆蓋赤鱗的龐然大物。 許緣瞥了一眼半蹲在遠處緊張不已的勁裝男子,翻了個白眼。 將藥性元炁俱皆匯入炁潭,順便再吞食大筆香火後,許緣的道行水漲船高。 不滿百年的道行翻了數倍不止,足有五個甲子。 距離填滿炁潭,觸及桎梏也僅有兩三步之遙。 道行的拔升,所代表的是遠勝往昔的炁息總量,也就是維持鬥法的底蘊。 換句話說,所能調動的道行更多了,續航也更持久。 雙瞳內的金色火光剎那間蔓延鉆出,劈啪作響的點點火星化作一縷縷細小火蛇,於氤氳白霧間翻騰旋轉。 心念一動,一縷縷火光俯身下鉆,數十縷火光仿佛擁有靈智一般,交錯盤結化作半球形狀,將兩個被反震力道掀倒在地的師弟封鎖在原處不得動彈。 長尾抽去,挾著劈麵的冷風,幾乎讓沈鑿睜不開眼。 他下意識舉劍橫架,隻聽得一聲劇烈的金屬滑擦聲。 千萬片鱗甲開合交扣,劍柄上傳來難以阻擋的力道。 長劍嗡鳴著脫手斜飛,哐啷一聲撞在碎石堆裡。 慢悠悠收回長尾,抬眸看向那戒備至極的勁裝男子,許緣打量他片刻:“怎麼稱呼?” 沈鑿倏然攥緊雙拳,唯有收縮的瞳孔和關節碰撞的哢嚓聲能夠描述他的震悚。 妖! 隻在話本中存在的妖魔,現如今竟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跟前。 沈鑿仰頭看向赤蛇,它燃燒著燭火的雙瞳中看不出喜怒。 “沈鑿。”沈鑿的餘光瞥向被金色火焰封鎖在遠處的兩個師弟,低聲答道,不敢觸怒這頭赤蛇大妖。 他心中念頭紛雜,一隻拳頭幾經攥鬆,最終還是把手掌無力地垂了下去。 “嘖,你來尋我?”許緣倏地前探。 沈鑿看著近在咫尺的赤蛇,沒有嗅到刺鼻的腥味,倒是有如大火沖天的炙熱之感。 狂風席卷,將沈鑿的頭發吹得散亂後揚。 他閉目答道:“我乃懸劍門弟子,師從懸劍客,此番在寧遠縣見懸賞榜文揭榜而來,隻為斬殺作亂赤蛇。” “是沈某技不如人,要吃沈某,自便就是。” 沈鑿兩眼緊閉,靜待死期。 可直到被火光困在遠處的兩個師弟試探著觸及火光發出慘叫時,沈鑿都沒有感覺到什麼疼痛。 他睜開眼,眼前的赤蛇正用一種古怪的目光望著他。 “嗤!”許緣嗤笑一聲,斜睨望向三人,“我為什麼要吃你們,這些個醃臢血肉?” 自天開地辟,輕清而升天,重濁而沉地。 地上所生長,萬物生靈皆有濁氣,無非是多少區別,其中以人身濁意最濃。 修行之初便是以天地炁息洗滌身神,脫去身軀的三分濁氣。 隻有山野精怪,日月精炁遠不足以維持修行運煉。 既沒有山川靈眼也沒有稀世寶藥,眼見壽元一點一滴地流逝,這才無奈地將目光重新投向這濁氣。 畢竟靈眼難尋,寶藥難找,遍布四方的山外人族又不少見。 甚至大多數還孱弱得不像話。 雖然單個拎出來濁氣稀少,但若積少成多,至少維持修行不在話下。 也正因此,炁息雖沒有高下之分,但是一身濁氣亮出來基本就和吃人妖魔掛了勾。 況且世間正經的修行法門都是往純粹了修,沒聽過來者不拒越雜越好的。 許緣現在好端端一身正經修行得來的道行已經不十分純粹,緣何非要再染上幾分濁氣汙了道行。 日後爐煉法力豈不是難上加難? 沈鑿皺起眉看向赤蛇:“那你願意放了我們?” 許緣笑得很放肆,赤紅蛇尾不知何時已經堵住沈鑿的身後退路,一圈又一圈的蛇身將沈鑿的四麵八方封鎖,赤銅人麵的蛇首略微低頭。 “想什麼吶?”許緣眼中燭火驟亮,“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以為我這裡是路邊的茅房嗎?” 沈鑿隻覺置身熊熊烈焰,額頭滑落一滴滴汗珠,不敢同那熱浪源頭的雙瞳對視,咬牙道:“那你要如何?” “說說吧,你不是那什麼劍門的弟子?”許緣盯著分外狼狽的勁裝男子,稍微收斂了燭火之光。 “懸劍門。”提及師門,沈鑿的麵容上不自覺多出兩分傲氣,補充道,“師從懸劍客。” 許緣眼瞼開合一次:“?” 瞧出赤蛇眼中的疑惑不似作假,沈鑿徹底泄了氣。 雖然心知師父的名頭大概率不能壓住山間妖物,但真遇上這種情形還是讓他手腳一陣無力。 打是打不過的,師門在這種場合也派不上半分用處。 正想說點什麼,許緣突然抬起頭,朝天一吞。 猶如狂龍吸水一般,一縷縷肉眼不可見的月華落入口中,眨眼間被席卷大半。 許緣咂了咂嘴,瞥向一旁乖巧坐為一排的幾頭禽獸,準許般地點點頭。 那幾位才如蒙大赦一般爭奪剩下的殘渣。 許緣垂下腦袋,重新看向沈鑿:“那什麼懸劍客,可是什麼劍仙?” 見赤蛇眼中飽含期待之色,沈鑿的腦海中響起一陣嗡鳴,結結巴巴道:“不,不是。” 又瞄見赤蛇眼中的期待之意迅速消退,沈鑿略帶不忿地找補道:“我師懸劍客乃是江湖間數一數二的俠士,聲震武林,劍法超絕。若要說是劍仙,也未嘗不可。” 許緣沉吟片刻:“這樣麼……” 雖然弟子看上去沒什麼本事,但師父往往隻能領進門。 念及此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許緣問道:“既是劍仙,可能禦劍梟敵首?” 沈鑿張了張嘴,搖搖頭。 “不會禦劍也罷,可有開山裂石的鋒芒?” 沈鑿眼神湧現茫然:“啊?” “這也不會那也不會,算什麼劍仙?”許緣故作嗤笑道。 沈鑿聞言,臉色漲得通紅,憋了許久說道:“我師劍法超絕……” “你是學舌鸚鵡?來來回回就是那麼幾句話,劍法超絕……絕什麼絕?”許緣譏笑道。 “我……我……”沈鑿臉龐赤紅,想要爭辯些什麼,但在盤起猶如一座赤色小山的大蛇跟前愣是吐不出半個字。 看來真是所謂的江湖俠客,武林人士。 許緣撇撇嘴角:“東西拿出來。” “什麼?”沈鑿愣了愣神。 赤色大蛇咧了咧嘴,赤色鱗片在月光沐浴中愈發妖異鮮紅:“所有的東西,換你們師兄弟一命,不過分吧?” 似乎想到了什麼,許緣朝山下努了努嘴:“山底下那個脾性暴躁的蠢貨應該也是你們的人,動輒喊打喊殺,我急著趕路,給了他一尾,大概沒什麼大礙。” “怎麼樣,四條性命,換些死物而已。”赤蛇吐了吐猩紅的分叉信子,循循善誘道,像極了勸人墮落的妖魔。 或者說,在三人眼裡,他就是妖魔。 一陣冷風吹來,困囚於火光囚牢內的兩個師弟捂著被燒得焦黑的手掌,強忍著疼痛沒有喊叫出聲。 饒是如此,兩個背靠背箕坐的師弟也是咬著牙,額頭青筋暴突。 沈鑿像是泄了口氣:“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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