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腎火(1 / 1)

許緣再度攪動炁潭,已初現雄渾之象的一汪深潭靜靜地坐落在百脈交匯之所。   潭中所呈並非水澤,而是磅礴駁雜的炁息。   一縷縷香火白霧拱入其中,讓炁潭再度增添幾分縹緲雲霧,宛如瑤池仙境。   加上諸多藥材提供的元炁之息,許緣渾身上下的道行已經臻至三百年,正合五個甲子。   火燭內剩下的香火願力正好能補上所缺的最後部分道行,徹底觸及五百載道行的門檻。   隨著一縷縷香火白霧湧入炁潭之中,許緣的心頭突兀湧上一股細微的圓融完滿之感。   這種感覺並不強烈,但是正隨著許緣吸納白霧填充炁潭的過程愈發強烈。   五百年的道行自然不算淺,但若是要論及修行圓滿,又顯得扯到沒邊。   將心頭無端升起的念頭驅散,許緣打起十分精神內觀體內的變化進展。   香火願力占據大半炁潭,並且在不斷擠壓日月精炁以及元炁的地盤,大有徹底獨占的趨勢。   可惜香火願力一途對許緣而言終究是無源之水,若要大費周章聚斂香火,在這鬼神橫行的世間隻怕動輒被貶為邪祠淫祀。   隻是目下顧不得細枝末節,不論這份力量前景如何未卜,隻有能給許緣提供一時保障便是好的。   耳畔突然響起一陣又一陣,類似於連綿不絕的洶湧波濤之音。   恍如大浪拍岸,風波飄搖。   這是炁潭將滿的征兆。   許緣陡然睜開兩眼,燭火熾盛,可稱龐然大物的身軀之內彌漫出瘙癢難耐的酸麻感。   除此之外,許緣還頗感到一種束縛和窒息感。   轟隆!   蛇尾一甩,將平滑石壁像切豆腐一般徑直掃為兩截,整座石窟頓時失去大半支撐,簌簌的塵土不斷飄落。   一側的石窟轟然傾塌而下,窟頂裂作大小碎石砸落下來。   石窟之外,身陷火牢的四個師兄弟正圍著沈鑿團團而坐。   頭戴白玉簪的師兄沈鑿席地而坐,手捏狼毫筆,正垂眼端詳著鋪在身前的一頁黃紙,沿著上頭墨跡未乾的蠅頭小篆仔細看過去。   雖然不知道那赤蛇到底會不會守信放他們離開,但是沈鑿現在並無其他選擇。   要麼眼睜睜看著師弟傷重不治,要麼老老實實地將畢生所學全部交出去。   左右懸劍門已經不在,沈鑿覺得還是師弟的性命更重要些。   至於在武學中留破綻使絆子,且不說那赤蛇到底能不能看出自己耍的花招,就是師弟的性命攥在自己手裡這點,就讓沈鑿不敢去賭。   他隻得老老實實地將腦海中的武學復現於筆尖,時不時停下皺眉思索,確認無誤才敢落筆。   身後的兩個師弟沒有意見,但沈削卻悄然攥起拳頭。   師兄所寫皆是師門秘傳,雖然懸劍門已經不復往昔,但就這麼將師門絕學拱手讓人,尤其這事兒還跟沈削自己脫不開關係,就讓他心中一陣難受。   就在這時,身後的石窟中突然傳來一道劇烈的聲響,煙塵蔓延席卷而出。   偌大的動靜傳來,讓沈鑿手腕一抖,一滴濃墨滾落在紙麵上,兩三息間就染黑了小半張紙麵。   沈鑿下意識將狼毫筆一擱,朝身後看去。   望見那坍塌的石窟,沈鑿不禁蹙眉不已,看向左右兩側同樣麵露呆愣的師弟,問道:“這是在做什麼?”   師弟們搖搖頭,目露古怪。   沈削口中嚼著參葉的汁水,耷拉著眉眼,猜測道:“難道它喜歡將自己埋起來休息?”   洞窟內,許緣張口吐出猩紅信子,翻滾的火蛇倏地從喉間湧出。   不同於瞳中燭火,喉間鉆出的火蛇呈現絳紅色,明滅不定的光芒伴隨著劈啪飛濺的火星。   分明看不出多麼高溫,卻將落下的石塊迎麵融為焦黑焦炭。   心火大多被束縛在心竅,僅有極少的部分能靠著流轉的炁息淌過五臟六腑。   其中留在腎臟的一絲絲心火卻帶來了意想不到的變化,激起了另一種潛藏在身軀中的灼熱火種。   許緣姑且稱其為,腎火。   腎火不如心火明亮旺盛,也不如燭火灼熱不滅,但有一點。   這腎火蘊藏的高溫令人猝不及防。   瞧上去忽明忽暗,黯淡少光,但實際上卻有著足矣輕易將金鐵融化的滾燙。   若非這腎火出自許緣腎臟,不傷己身,許緣對自己能否扛住這絳紅火焰都有點犯嘀咕。   許緣此刻赤鱗片片翻起,縫隙間有絳紅焰火翻湧升騰,雙瞳內的金色燭火也難以按捺,直叫脊背上蔓延出一條明亮金線。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修行出了岔子,嘩啦一聲從塌陷石窟中鉆出來。   沈鑿剛想讓沈削少說兩句,閉上那張惹禍的嘴。   突然感到脊背一陣汗毛乍起,忍不住倏地扭過頭去。   沖霄的絳紅火焰將滾落的山石盡數熔化,留下點點細碎焦黑落在地上,發出一陣嗤嗤的白煙。   身處火牢中的師兄弟隻覺得一波接連一波的熱氣不住地湧來,直叫他們恍覺身處三伏天,瞇著眼朝那火光翻湧的龐然大物望去。   那對燭瞳隻是掃來一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就讓四個武夫手腳冒汗。   好在許緣並沒有刻意對四人露出惡意,隻是一甩尾巴,迅速掠向遠處。   所過處絳紅焰翻,草木化作焦炭,行經道路留下一行焦枯紋路。   沈鑿和師弟們眼睜睜地看著絳紅和金色交織,破開漆黑夜幕,猶如一道電光般迅速掠向遠方。   熾熱感逐漸消退,沈鑿揩了把額間的熱汗,僵硬著脖頸搖搖頭:“我看不像。”   沈削沒再吭聲,因為脊背和脖頸間皆是被方才洶湧翻來的熱浪擠出的淋漓大汗。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體會到這頭赤鱗大蛇的可怕之處。   無論是那碾碎了自己畢生技藝招式的一記鞭尾,還是那讓自己難以抵擋神鬼莫測的燭光攝法,都不及此刻那毫不收斂足矣將凡人蒸為人乾的滔天烈焰。   沈削突然有點後悔方才的調侃,雖然已經極其收斂自己的性子,甚至沒敢吐出半個臟字叫罵。   但是那赤蛇並非自己的師兄,哪裡會慣著自己?   沈鑿看出了沈削的擔憂,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還是安慰道:“莫怕,若是他在意,恐怕你剛才就被燒成焦炭了,哪裡能好好活著。”   沈削長舒一口氣,隨即盤膝而坐不再開口。   一句譏嘲沒帶來災禍,並不代表自己可以肆無忌憚。   若是不加收斂,沈削豈不是辜負了師兄的苦心。   沈削知道自己的性子,在懸劍門尚在時就時常惹禍,直到懸劍門都已經傾覆,自己跟著師兄闖蕩也沒改掉這個性子。   直到現在,沈削是真的不敢再放肆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