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倨傲(1 / 1)

城隍宋墨聞言,將目光挪向長尾所指的方向。   那是明水。   宋墨皺起雙眉,正要發問,突然間神色僵住。   隻見在他的視線之中,平緩的明水陡然間化作湍急的浪濤。   數人高的浪頭驟然揚起,朝著兩岸翻湧而去。   大浪越翻越高,直至高逾十數丈,漫天的大水近乎覆蓋天幕,呼嘯朝著兩岸倒卷而去。   淹沒農田,沖垮房屋。   隱隱約約還有一道道細小的人影在翻滾的波濤中掙紮,細微的呼救聲順著山風傳來。   “這是什麼情況?”宋墨的眼睛越睜越大,忍不住想起十餘年前的那一幕。   蛟龍走水,興風作浪!   城隍宋墨的呼吸略顯急促,在剎那間他的腦海中有無數個念頭在閃爍。   這明顯不是尋常的天災洪水。   難道是那老蛟龍卷土重來了?   “得,得去請明水之神!”念頭流轉之間,城隍宋墨總算是想到一個辦法,定了定神。   對!   明水之神在十餘年前就能驅逐老蛟龍,現在也一定能平息大水。   哪怕真是那老蛟龍回來,明水之神也一定有法子的。   許緣詫異地望向城隍宋墨:“你去明惠府請來那明水之神要多久?”   聞言,城隍宋墨抿了抿嘴角,吐出一個讓人絕望的數字:“來回需······需一日。”   “那就給我滾一邊去。”許緣漠然收回視線,十數丈長的修長赤身倏然間躍下山崖。   剎那間鱗片盡張,金絳糾纏的赤焰當空翻滾,撲哧一聲覆蓋渾身。   拖長的金絳火焰猶如霞紅大披,將吹來的山風都附上一縷灼熱,發出灼燒的劈啪聲。   猶如一發離弦的火矢,朝著山崖下俯沖而去。   城隍宋墨手足無措之際,一道猶如含著炙熱烈焰的嗓音順著山風傳來:“真在乎你那些凡人就別傻站著,滾回你的陰司去找人。”   聞言,城隍宋墨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稍微撫平了急促的氣息,沖著那道遠去的火蛇拱拱手:“好!”   體表金箔泛起光澤,一拂衣袍後擺,架起白霧長虹掠向寧遠縣城。   明水河,翻湧的波濤中,一條赤蛇穿梭於水浪間,金絳大火極力釋放灼熱,將身側撲來的一層高過一層的大浪給蒸為縹緲水霧。   時不時稍斂火焰,一尾抽碎大浪,將幾個掙紮呼救的溺水人影攝上半空,使一個弄風法,盡皆送往極遠處的山腰。   許緣瞇起兩眼望向身前一浪高過一浪的大潮,忍不住稍稍吐出一口長氣。   這大浪似乎越來越高,從剛開始的數人高,直到現在竟然快要沒過山腳。   對岸的農田屋舍已經全部被沖垮,大水一直蔓延到不遠處的寧遠縣城,也就是那邊的山林還有落腳的地方。   這種程度的大洪對許緣當然是造不成什麼威脅,但是周遭的百姓可就真是遭了殃。   莊稼被淹流離失所,哪怕現在不被大水淹死,活下來也隻會是餓殍遍野。   許緣閉上眼瞼,再度睜開時金燭色覆蓋視線。   一道灰白色的細線貫徹整條河道,此刻正在不斷地翻滾搖晃。   這是明水的水脈,很明顯是被人在操弄。   也就是說,這場大洪並非天災,是人禍。   至於是哪個人的手筆,結合前因後果,許緣還不至於猜不出來。   明水之神。   許緣很不理解。   自己同那明水之神結下了梁子,若是要報復也該找上自己。   發大水淹這些無辜的凡人是什麼意思。   這些人分明都是這所謂明水之神的信眾。   從這滔天的巨浪中,許緣隱約窺見了一點東西,來自於那位上神高高在上的濃鬱惡意。   他突然明白了什麼,緩緩閉上雙眼。   許緣嘆了口氣。   對方好像根本沒有把這些凡人當做自己的信眾,而是更類似於放養的牛羊。   而寧遠縣則是放牧這些牛羊的牧場。   像這樣的牧場,對方足足有十數個。   當許緣竊取了明水廟中的香火時,相當於在對方的這片牧場中偷肉。   這位高高在上的明水之神並沒有將矛頭對準偷肉的小賊,而是責怪這群牛羊對自己不夠虔誠,以至於血肉被小賊竊走而毫無反應。   何等倨傲的上神?   倨傲到不屑於為了些許信仰的失竊而大費周章,乾脆點將整片牧場夷為平地,大不了再遣幾個牧人再圈養一批聽話的牛羊出來。   呼!   他並不想做什麼救世主,但就是看不慣這番行徑。   前世他對這些事情司空見慣但冷眼旁觀,現在他實在是不想再冷眼旁觀了。   許緣睜開兩眼,燭光明亮。   整條水脈在他泛著燭光的視線中顯得纖毫畢現,仿佛輕易就能將其撥弄而起。   下一瞬,通身的火光瘋狂蔓延,一路躥上天際雲霄。   氤氳白霧化作源源不斷的灼熱火舌,同迎麵拍打而來的滔天巨浪相持不定。   水火難容,此消彼長。   許緣直身盤踞於水麵,遮雲蔽日的大浪轟然呼嘯而來,寬至比十數丈寬的河岸還要寬上數倍不止。   許緣的修長蛇身在這大浪麵前渺小得猶如一條細繩。   但那一簇金絳火光並不湮滅,而是源源不斷地於不斷撲來的浪花間燃燒。   水霧不斷蒸騰,火光毫無頹勢。   “咳咳咳咳!”一個農夫懷抱著一個嬰孩從山腰間驚醒,咳嗽著嗆出幾口河水。   他突然間反應過來什麼,連忙朝著四周環顧而去:“孩他娘?孩他娘?”   很快,農夫望見了倒在一旁的農婦,驚慌失措地扶著她的肩膀搖晃起來叫喊。   “當家的?”農婦睜開眼皮,看見一張熟悉的粗糙寬厚的臉龐,下意識叫道。   農夫長舒一口氣,如蒙大赦:“太好了,你沒事,你沒事······”   “沒事兒?”農婦反應過來,扭頭環顧四周,竟是發現自己在一處山腰之上,身畔全是昏闕的鄰居。   “難道是明水之神救了咱們?”農婦懵懵懂懂道。   農夫正想附和,突然間看見遠處,眼睛逐漸睜大。   他咽了一口口水:“好像,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好像不是。”   農婦順著農夫的視線望去,一條金絳兩色的修長大蛇盤踞於水麵之上,熱意沖霄蒸乾水霧。   時不時一甩長尾,一陣微風就托起三兩人影朝山腰這邊飛來。   不遠處,鋪天蓋地的陰魂飛掠而來。   為首是駕馭白霧長虹的寧遠縣城隍,兩側跟隨著文武二判。   浩浩蕩蕩的陰風席卷而至,化作一道道烏泱泱的陰差諸神。   全力釋放神光香火。   影影綽綽,白霧翻滾。   哪怕肉眼都能瞧見這群陰神的輪廓。   “當家的,那······那好像是城隍老爺?”農婦扯了扯農夫的衣袖,她記得自己上回進城拜過城隍廟。   農夫的神色也振奮起來:“城隍老爺是來救咱們的!我就知道,那大蛇肯定也是城隍老爺派來救苦救難的使者。”   城隍宋墨並沒有聽見山腰處農夫的嘀咕,而是鄭重其事地朝著水麵中央的赤蛇躬身一拜:“柳仙,我等陰司正神俱在,還請吩咐我等具體該做些什麼?”   上司既行禮,陰司眾神齊刷刷彎腰拱手而拜。   許緣瞥了他們一眼:“替我攔一會兒,一刻鐘撐不撐得住?”   山腰處的農夫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著不遠處顛覆他想象的一幕。   在他的心目中,城隍老爺縱然不如明水上神,也是值得尊奉的神明。   遠處那模糊的一幕雖看不清晰,但農夫也能望見大體輪廓。   城隍老爺分明是在率著屬下,朝著那條赤色大蛇行禮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