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如何平患(1 / 1)

山脊之上,赤色大蛇抖了抖身上的水花。   為了將氣息融入明水脈絡之中,許緣特意將周身火氣收斂入臟腑之中。   可分明每一步都按照竹簡上的步驟執行,最後還是沒能將山水之脈給勾連起來。   許緣百思不得其解,但因為自己對這方麵所知甚少,唯一的依據參考便是陰司送來的竹簡。   難道是陰司在這道法門上做了手腳?   這個想法一閃而逝,許緣搖搖頭,他並不覺得陰司眾神有那個膽量,那群陰神應該也不至於蠢到做這種一眼就能發現的手腳。   不過好在許緣對於修行之事所知不多,但好在他有先見之明,提前替自己尋了個修行路上的前輩。   許緣仰頭朝著高山尖頂望去,那位前輩似乎不是很老實。   須臾間甩尾越過山嶺,穿梭山林,草木伏倒禽獸退避。   雲霧繚繞的山頂略顯冷清,隻有一隻白狐和一頭鵝黃山鹿,還有一言不發趴倒在紅光裡的寧遠縣城隍。   許緣張口一吸,紅光化作一縷縷煙絮鉆入口中。   城隍察覺到自己身上的束縛消散,下意識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不出所料笑吟吟的赤鱗大蛇。   深吸一口氣,城隍站起身,甩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身上被蛇尾抽出的傷勢早已愈合,隻不過金身內寡淡的香火炁息讓城隍難掩頹色。   修行香火神道,渾身道行盡皆仰賴於轄境信眾提供的香火願力。   在塑造出神道金身之前,香火願力盡皆儲存在神職牌位之中,隨用隨取。   一旦金身造就,辛苦積攢的香火願力雖然落到了金身之中,但照舊是用一點少一點。   本就是偏狹之地的小縣城隍,地寡民少。   這一遭,城隍損失的道行足足抵得上他將近百年的積蓄。   但是偏偏這還是自己自找的,城隍思索良久,他似乎的確太過武斷了。   他本是寧遠縣德高望重的鄉老,姓宋名墨,因在縣中治學半生,死後被奉上城隍尊位。   當了數百年的陰司上官,他似乎的確失去了當初的溫良謙和。   揮手便有一司陰神景從,輕點下頜就能勾魂使魄。   以至於城隍宋墨已經不耐於為了繁瑣小事而耗費神思,像是當初那般親力親為的治學更是無稽之談。   眼前的赤蛇顯然沒有任何的濁意腥氣,反倒是香火氤氳氣機清靈。   天地生發萬物生靈,立定善惡有序。   他身為城隍,又豈能不經觀聽妄斷善惡?   現在宋墨從一縣城隍淪為階下之囚,恐怕就是因果有報天降懲處。   念及此處,城隍宋墨嘆息一聲,垂手立在赤蛇跟前一語不發。   許緣看著魂不守舍的城隍,攝起一卷竹簡擱在身前,伸出長尾在其上點了點:“看得懂嗎?”   城隍宋墨一驚,從自省中驚醒,下意識看向身前的竹簡。   一行顯眼的字樣躍入視線之中,宋墨脫口而出:“勾連地脈?”   他詫異地看向眼前的赤蛇:“你欲做地祇?”   許緣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山中脈絡勾連並無阻礙,但是水勢難連,你可知為何?”   “水勢?”城隍宋墨下意識朝著遠處山下的寬闊大河望去。   他麵容間掠過一絲古怪:“你不會是想要勾連明水之勢吧?”   “有問題嗎?”許緣詫異道。   城隍宋墨摸了摸下頜長須:“額,這竹簡中所書地祇法並不全,僅有的勾連地脈之法也不算高明。”   “勾連無主之山水尚可,但要在明水之神手裡爭奪水勢權柄,哪怕隻是一小段水域,那得是更高明的地祇法才有希望做到。”   聞言,許緣微不可查地垂了垂眼瞼:“沒有別的法子了?”   城隍宋墨撓了撓頭,猶豫不已。   看著對方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許緣視線間湧現不耐:“有什麼話就直說。”   城隍宋墨嘆了口氣,道:“這法子有傷天和,並不可行。”   許緣瞇起雙瞳:“傷天和?難不成是人祭,邪法,還是童男童女?”   城隍宋墨頓時睜大兩眼,口乾舌燥,慌忙擺手:“不不不,不是不是。”   “那是什麼法子?”許緣甩了甩尾巴。   城隍宋墨支支吾吾:“這真不是什麼好法子,隻怕損傷您的聲譽。”   許緣撇撇嘴,他都成了條蛇,還被打為妖孽,還在乎什麼聲譽?   “快說,否則我按那些法子一個個去試!”許緣壓低嗓音,眸光內湧現威脅之色。   城隍宋墨看著赤蛇一副不似作偽的模樣,連忙擺手告饒:“別別別,我說!我說!”   許緣這才收斂神色,靜靜地注視著城隍。   城隍宋墨嘆了口氣:“還有一個法子,就是趁著明水水勢洶湧,脈絡俱亂。這時候明水之神遠隔數百裡之遙,怕也不能對這段水域掌握自如。”   “您可趁機施展勾地法暫連水勢,不過明水之神畢竟是沿江供奉的司水正神,明水乃是他的權柄,若是被他察覺可就······”   許緣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神色間略顯失望。   忽略了城隍的下半段話,左右他已經將那明水之神給得罪死了。   以他如今的道行,想要掀起洪水還真不算難事。   但是為了一個嘗試而掀起大洪,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許緣實在做不出來這種事情。   況且自己隻有勾連地脈之法,卻沒有下一步的法門,哪怕勾連了山水之勢,充其量也就是能在這一帶借用一番山水之力。   到底不是自己的力量,許緣若是離開決明山,這勾連的山水脈絡也不能跟著自己一塊走。   正打算放棄這個念頭,許緣突然間神色一動,仰頭遠眺而去。   順著山風,他聽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動靜。   循著那動靜極力遠眺,許緣緩緩瞇起兩眼,那個方向,好像就是明水。   城隍察覺到許緣的神色變化,才放下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   他順著許緣的視線望去,不由得緊張地攥起拳頭。   “柳仙,這事情實在是做不得啊!”城隍宋墨連忙上前兩步,一把扯住許緣的長尾。   宋墨幾乎哀求著說道:“一旦掀起大水,兩岸生靈塗炭,必將民不聊生啊!”   許緣扭頭俯視著高大城隍,略帶無語地甩了甩尾巴:“放開。”   宋墨死死抓著許緣的尖細長尾,艱難地搖搖頭:“本城隍冤屈了柳仙,這是我宋墨的過錯。若是柳仙對我等心生怨懟,也不該朝這些凡人撒氣。”   “我宋墨身居城隍之位,不察善惡倨傲無禮,合該懲處。”城隍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祈求道,“凡人不該代我受過,惟願柳仙要殺要剮沖我宋墨一個來。”   許緣聞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一把甩開宋墨的雙掌,在宋墨略帶絕望的目光中,伸出長尾朝遠處指了指。   他嗓音平靜:“你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