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很快屆滿,言小白認真地填寫了試用期轉正單,並拿給組長簽字。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組長也對言小白很是認可與器重。所以,轉正進行地很順利。 轉眼新年將至,又到了年底大家繃緊心弦的時刻了:發年終獎。不過公司內部規定是不許互相談論各自拿了多少錢的。言小白剛來沒幾個月,也拿了幾千塊錢獎金,雖然不多,但是聊勝於無。不過,組內其他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中午,組內的同事們經常一起吃飯聊天,關係很融洽。除了少數上海本地人,大部分同事都是外地來的新上海人,組長張利是浙江人,原來在體製內工作,後來辭職來上海打拚,頗懂人情世故,是個有房有車的中產人。副組長敏鎬是名校碩士,原來在外地大學當老師,為了在上海名校讀博的媳婦辭職來了上海,目前是組內項目的主要負責人之一。組員小麗姐是5年以上的老員工,專升本,本地人,老公是另一個分所的所長,工作十分認真,一絲不茍。組員小浩是上海本地人,話不多,但是文質彬彬的,踏實可靠,有著南方人的內秀氣質。因為座位臨近的緣故,言小白很喜歡和他一起探討工作問題,他能提出很多有建設性的意見,還建議言小白將研究成果寫成論文發表,對言小白幫助很大。小傑是本地人,名校畢業,聰明世故,腦瓜靈活。小淵是山西人,有黃土高原漢子的特質,工作3年,能力很強,老家也有實力,已經在上海買房結婚了。小南是長沙人,性格很活躍,很有主見。雖然是普通本科,但是人很闖浪,工作也很主動積極,之前組裡項目的效果圖都是他一個人在盯,項目基本可以自己獨立負責。他和言小白同齡,不過本科一畢業就來上海打拚了,交往了一個上海本地女孩,那時房價剛剛抬頭,工作3年已經攢出了首付,在市內貸款買了一室一廳的小戶型,準備今年就結婚了。再就是趙雪如,不過她那時在單位附近租房子,中午回家休息,不和大夥一起吃飯。 大家吃飯時談論的大部分都是買房、結婚、投資等等人生大事,相互取經,交換信息。那氣氛真是其樂融融,給人的感覺像親兄弟似的。 說起房價,言小白就更後悔沒有早點出來工作賺錢了,要是和小南一樣本科出來工作,這會兒也能攢個首付出來,那時候2、30萬還是可以在市內付個30平單室房首付的。現在無奈隻能從新開始,不知漲薪的速度能否跑贏房價。組長張利不禁感嘆,他來上海那會一平米7000,他一個月工資夠買一平米,現在2萬一平米,壓力比以前大很多。如果言小白那會能預見後麵房價的上揚速度,哪怕借錢也要湊個首付出來先占上位置再說。不過終歸時間無法倒流,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轉眼過了年,又要開始新的奮鬥日程了。不過剛回來氣氛就有些不太對了。首先是臨組的組長提交了離職信,理由是要回學校一圓博士夢。院裡也是很器重人才,再三挽留,無奈對方堅持要走。其實真實原因是工作一年下來,媳婦工資是自己的2倍,實在無顏繼續做下去。緊接著,言小白這一組的同事也開始陸續提交辭職信。到了最後,言小白發現組裡隻剩下組長、小淵、小傑、她和小麗姐了。而趙雪如此時突然宣布懷孕的消息,不久就開始請假保胎。言小白發現,除了她和趙雪如是新來的,其他都是已工作滿3年的熟手,院裡相比同行工資水平算低的,所以過完年,大家都開始另尋更好的去處了。 舊人走,新人來,3年一循環。熬滿3年離開的主要是奔著升職加薪,比如敏鎬、小南;或者跟著領導離職的,比如小浩;組長張利也離開了,一方麵手下大將都離開了,一方麵新領導不太信任他,他也熬不下去離職了,換了一個年薪2倍的工作。而留下來的則獲得了新的領導職位,比如小傑和小麗姐,分別成為了新的組長。當然,並不是你呆的時間長,這組長的職位就輪到你的。小傑是組長張利離職前向院長推薦的。小傑也很會來事,院長很喜歡他,加上他的名校背景,就脫穎而出了。而小麗姐一方麵呆的時間很長,另一方麵怎麼也看在其老公的麵子吧。同樣工作時間長,能力也很強的小淵就沒有得到提拔。而言小白這樣的新人,工作經驗不滿一年,離職並不占什麼優勢,況且一年換3家公司,顯然會給自己的簡歷增添不安分的黑歷史。雖然張利也跟院長推薦過言小白,但剛畢業經驗少是致命傷。因此言小白留下來,並被分到了小麗姐一組。 經過一段時間的離職風潮後,院裡又進了一批新人,很快又熱鬧起來。不過新同事基本都是小傑一組的,小麗姐這一組以老員工為主,像言小白這樣剛來3個月的也成了老員工。如此一來,院裡經過一番大換血,逐漸形成了新人組與老人組的對峙局麵。 新組成立後,一切百廢待興。院長當時也是經過一番考慮,新人組朝氣蓬勃,但經驗尚淺,優勢就在於有沖勁兒,適合一些新項目投標;老人組經驗豐富,主要負責一些陳年久攻不下的老項目,同時也和新人組一起參與新項目投標。除了新人組和老人組這兩個詳規組,當時還有總規組,負責大規模政府項目,本來院長要把言小白分到總規組,言小白自己和院長要求去了小麗姐負責的詳規組。主要也是因為言小白喜歡城市設計,不太想做偏宏觀、理論性較強的總體規劃。院長很開明,十分重視員工的個人意願,就同意了言小白的要求。 剛開始,兩個詳規組都表現出了強勁勢頭。每個人都同時負責好幾個項目,加班自是不在話下,好像加班從來就是年輕設計師的專屬特徽一樣,是日常工作的必需品,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東西。漸漸地,言小白也開始指導實習生配合工作了。不過實習生是不加班的,而言小白他們通宵是常有的事。 言小白已經不記得幾次淩晨2點往住處走了,要是路上突然有什麼動靜或是響聲,言小白就趕緊撒腿奔回住所。深深體悟古人所說的:披星戴月心腸緊,過水登山腳步勤。熬夜的另一個壞處是氣血不足,尤其過了十二點,腦子供血不足就開始抽筋兒,嗓子裡也苦嚎嚎的,漸漸有些回不來氣。言小白想,是不是很快就要變成黃臉婆了。如果總這樣加班怎麼辦,不行去超市備點麵膜,加班就敷一敷補救一下? 還記得組長張利他們沒走那會兒,有一回加班到半夜,張利看著臉色已有些撒白的言小白,憐惜地說:“女生還是不適合乾這個,盡早轉行吧。”第二天白天,言小白還參加了院裡的體育活動百米沖刺。隻是確實跑到一半就因睡眠不足有些上不來氣了。回去的時候,張利和其他同事還打趣言小白,“你這大長腿可白長了,我們原來還指望靠你呢!” 然而轉眼間,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語淚先流。 除了加班,還有一個設計院專有福利,就是出差。言小白跟著院長做了一個鄉鎮的總體規劃,到當地現場調研,溝通並收集資料。出差也有好處,就是可以當作旅遊,不用總困在辦公室裡畫圖;還能接觸很多地方領導,給鎮長、縣長匯報工作,鍛煉本事,長見識;還有當地熱情的特色酒宴,品嘗特色美食。不過工作中的飯局,尤其是和甲方,那是必須要喝酒的,酒量低可是不行。領導曾經語重心長地教導言小白:“酒量是和設計水平成正比的!”女生可以少喝,但是不能不喝,有的厲害女生那比男的還能喝,嘴甜會來事的女生還能以自身優勢讓對方多喝。不過鄉鎮領導接待,三餐要喝,去要喝,晚上還有夜宵也得喝。而且領導都是手持乾白,你拿差一點酒都不行。這一行去的男同事,除了早飯,一頓飯都是6瓶打底,女生就輪流敬酒。但院長最後還是受不住,回酒店就吐了。後來院長有事就提前回上海了。 言小白也好不到哪裡去,期間午餐吃的小魚是生的,她也沒注意。怎知傍晚就吐了,得了急性腸炎去了醫院,掛了一晚上點滴。言小白躺在病床上,兩眼望著天花板,嘴裡直哎呦,想著怎麼成這個樣子了。還害的鄉鎮領導、工作人員一頓看護、慰問,真是慚愧啊! 最慘的是,一個女生獨自在異鄉打工,去外地出差,進了醫院打吊瓶,身邊也沒有親人。陪護的同事是小傑,他等了一會兒覺得藥下得太慢,就給點滴開關調大了。言小白迷糊間不知道怎麼回事,隻感到一陣陣的刺痛。結果很快就打完了,小傑就打車送言小白回了酒店。言小白覺得給同事添了麻煩,很過意不去,隻是那疼的感覺真是至今難忘! 回到單位,平時除了畫圖,有客戶來也是要應酬的,畢竟是服務行業嘛!有一次,言小白周末接了院裡一位女行政負責人的電話,說是客戶來了,在唱歌,都是認識的老客戶,讓她也去一下。言小白不喜歡那種場合,就謊稱自己來例假肚子疼,去不了。結果第二天,另一個女同事說,本來找的她,她跟行政推薦言小白,還和言小白說,像她這樣的年輕姑娘,應該多去見見大世麵,認識認識這些大領導。言小白心想,你咋不去見世麵呢。 雖然日子苦逼又難過,也是偶爾有些許令人意外的小驚喜。 剛進新人那會兒,有一次言小白去旁邊辦公室拿資料,碰巧一個高大英俊的小帥哥走過來和她打招呼。原來他正在做入職快題,剛好拿言小白桌子上的參考書借鑒了一下。所以來向言小白表示感謝。言小白先是一驚,立馬又裝作沒事人一樣說,“沒關係,你用吧!”這事過後,言小白也沒在意。隻是後來聽同事提起那個叫顧言抒的小帥哥快題做得很出色,連領導都很欣賞。當然,這個小帥哥後來被分到了新人組,因為領導很賞識他,雖不是名校出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有獲獎作品,年紀輕輕就當了副組長。 有一日,言小白又加班。作為組內主力選手(苦力),言小白任勞任怨,不知不覺又加班到了12點。猛然間發現辦公室隻剩她一人。言小白看走廊還亮著燈,就跑出去看了一下,發現隔壁辦公室也亮著燈。言小白就跑進去,想看看還有沒有人。結果就看到了顧言抒正插著耳機,邊聽歌,邊畫圖。那神情,好像還挺享受的。 言小白就是那種見了帥哥,就會變成另一種人的那種體質。什麼體質呢,就是白癡。 言小白假裝沒事,一本正經地問:“你們辦公室就剩你一人啦?” 顧言抒帶著耳機,苦笑地點點頭。 言小白又問:“那你大概什麼時候走?” 顧言抒看一下表,說:“還有半小時吧。” 言小白哦了一聲,就跑回自己辦公室了。過了一會兒,顧言抒走進來,摘了耳機,說:“我要走了,你還沒完事啊。” 言小白一回頭,見是他,倏地站了起來,也沒敢看顧言抒,低著頭,夾著肩,不自然地垂著雙臂,說:“我還得一會兒。”頓了頓,又說:“你能幫我留一下燈嗎?” 顧言抒迅速地應了聲好,把走廊燈都開了,然後回頭說了句,“我先走了。” 言小白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緩緩坐下來,也插上耳機,繼續不停轉動鼠標,修改下一張圖…… 也許,言小白多年以後,回想她和顧言抒的很多事都不再記得。 唯獨還記得,那個乾凈的、陽光的、清爽的,猶如世間謫仙的笑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