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嶺上的梅花開了,香了人間,醉了年華。 壓根來不及悲傷,點燃從廢墟中找出的火把,去不得簡短叮囑長兄,經山道趕往崖底。 蒙麵裝束護體,一路無驚無險直抵陡崖下的索降地點,墜崖蒙麵人早已死透。沿雜亂腳印一番苦尋,終於在一片矮樹林外發現蒙麵匈奴人蹤跡。 吃一塹長一智,高舉火把遍查四周,確認附近絕對沒人,去不得才直入樹林。 半蹲半跪,小半個身子沒入雪中,手握彎刀,身負重傷的蒙麵壯漢擺出死戰到底的架勢。 火光照亮裝束,以為同夥趕到,壯漢神情激動。嘴裡呀呀有聲,可惜半句也聽不懂。 “會寫字嗎?”蒙麵匈奴人奇怪失語,再裝無用,扯下麵罩,去不得強忍殺意,“為何引我下山?為何滅我滿門?你們到底什麼來路?” 看清來人俊朗麵容,彎刀脫手,雙股戰栗,神色驚懼的蒙麵人舉止詭異。擺擺手示意不會寫字,從懷裡掏出一枚令牌,抖抖瑟瑟奉上。 看不懂對手所為,更問不出個所以然。父母臨終前慘狀猶在眼前閃現,熱血瞬間沖頂,雙眼一片赤紅,狂暴的去不得斷然揮刀,“還我父母命來——” 刀鋒所向,人頭滾落,無頭軀乾黯然撲倒。撿起令牌收好,取頭顱係於腰間,去不得趕往崖底。 自東向西搜尋,沒多久在一處崖洞裡發現馬群。七馬對七人,再無疑慮。牽上二匹,順路取回換下的衣物,去不得快步折返。 返回小院,擔心匈奴人還會出現,三兄妹趁夜料理父母後事。傅天雷去廢墟尋找父母乾凈衣物,傅夜荷替父母仔細梳洗,去不得清理小屋。 找出工具,兄弟倆在火塘旁悶聲不響挖出雙人墓穴。尋來一段扁木,去不得拔出匕首。清整削皮,人邊乾活邊陷入遐思。 一聲呼喊打斷思緒,“去弟,父母總不能就這樣入土吧?” “讓我來——”放下扁木,趕回父母身邊。磕三個響頭,去不得謹慎動手。 依次拔出四支斷箭,取阿母青絲一縷,仔細紮好收於箭囊。用刀刃割破手指,滴血於地,人再次跪下磕頭。 等長兄和小妹分別替父母換好衣裝,去不得最後一次整理父母遺容。確認再無遺漏,起身沖長兄點點頭。 默契於心,不言不語,兄弟倆合力抱起父母。穩健邁步,以防不小心跌倒,將父母送入臨時挖出的土穴。 亦步亦趨跟上,守在父母身側,傅夜荷淚如泉湧。 掩土填埋,刻好扁木,插入墓穴。轉頭看一眼悲戚的長兄小妹,去不得終究還是忍住了已到眼眶邊的淚水。 將頭顱置於墓穴前,牙關咬的咯咯作響,人翻身跪倒。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去兒在父母墓前立下重誓。終我一生,窮我一世,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一定要為父母找出真正仇人。手刃仇敵,以報父母養育大恩!” 話語越來越悲切,淚水不知不覺滑落,去不得咬牙發誓,“仇敵一日不除,去兒一日不會成家。願父母在天之靈,保佑我們三兄妹——” 強忍悲傷,去不得趕去生死場。剖大蟲,剝皮去醃臢。手法嫻熟,取肉切長條,以備路上充饑。 看看醃臢,想了想,去不得一邊呼喊長兄過來取肉,一邊琢磨如何處理屍骸。 火光熊熊,肉香四溢,三兄妹圍著篝火進食。誰也不吭聲,沉悶氣氛一直持續,直到傅天雷先開口。 “去弟,按阿母臨終所言,我們得盡快趕往京師,可盤纏遠遠不夠……” “不用擔心……”沒滋沒味囫圇吞咽,去不得心裡有數。勉強吃一點點,擦去嘴角油漬,人悄然起身。 “山下還有五匹好馬,荷兒不會騎馬我倆輪流帶上。馬匹來歷不明隻能賤賣,先賣四匹,應該足夠趕到京師。萬一不夠,途中再賣兩匹,留一匹給荷兒坐,我倆走路就行。” “不如把這些匈奴人報到官府,興許可以領一筆賞金作為盤纏?”口氣忐忑,征詢小弟意見,傅天雷一臉不確定。 “估計不可!”一口否決,去不得耐心解釋,“一旦報到官府,馬群肯定被沒收,賞金可說不好,這些匈奴人……” 環視一圈,目光最後落到柴門外大坑處,去不得頓時有了主意,“都丟入大坑,以警示後來者,讓這群索頭奴為父母殉葬!” 回想阿母臨終所言,傅夜荷實在忍不住,“阿母說的是真的嗎?我們……真不是親兄妹?” “阿母的話不可能有假……”起身走向柴門,解韁繩,傅天雷叮囑小妹,“荷兒,不用多想,你趕緊漬肉條。” 翻身上馬,“去弟,我去山道和山下運回匈奴人,一會趕回來幫你。” 猛然記起更重要的事,“哦,回頭賣馬還有辦理節傳與馬傳,我可不懂。你熟悉,這些個事隻能你來跑。” 催馬奔出,“荷兒,大蟲皮還需煙熏,等漬好肉,你接著熏。到時獻給長公主,功勞都歸你。” 賣馬走私販,辦理節傳及馬傳,去求阿翁昔日軍中好友相助。早考慮周全,去不得沖長兄揮揮手,“小心陷阱——” 留個心眼,七具屍骸丟入深坑前,去不得依次再次翻找。除去山下舉止詭異匈奴人攜帶的精美雕弓,再無收獲。 柴火綽綽有餘,煙熏繼續,三人圍著篝火吃完山裡最後一餐。沿廢墟四周布設密集陷阱,找出鋪板被子,小妹居中和衣而臥,兄弟倆分睡兩邊。 一夜驚悸,小妹雙眼通紅,兩兄弟同樣淚痕滿臉。醒來已是紅日過山崗,取獸皮,三人簡單收拾。 將帶不走的在墳前付之一炬,共同叩首,牽馬下山,依依不舍的仨兄妹一步三回頭。 父母在,家就在。父母故,家隻能永藏心底。山腳下,回望家的方向,三人久久不忍離去。 “阿翁-阿母——我們一定會回來———” 山不言,林不語,空穀回響,一如往昔。 安頓好兄妹,找私販賤賣馬匹,去不得隻身入城。在阿翁舊友的指引下,去鄉下找到無名荒墳祭拜親母,盤桓月餘終於拿到節傳與馬傳。 贈千錢予以酬謝,拜別鼎力相助的阿翁摯友,三兄妹從此踏上漫漫人生路。 越來越依賴,小妹每日幾乎寸步不離,去不得聽之任之。阿母臨終囑托,要自己一世對小妹好,這份重任永世不忘。 沿途風景綺麗壯美,卻無心他顧,心事重重的三兄妹一路往南。山林長大,沒見過外麵的天地,悲傷的傅夜荷漸漸變得開朗許多。 一路緊趕慢趕,天漢元年倏忽而過,三兄妹進入上郡城。 人困馬乏,投宿城北謁舍,一夜酣睡不醒。大清早,喧嘩聲聲,還在睡夢中的去不得被吵醒。 “快走快走,聽說今日雲霓坊公開展示鑲金錦帛。百年難得一見,去晚了可沒那眼緣嘍……” 隨著吆喝聲越來越大,紛至遝來的腳步和喧囂不絕入耳。擾人清夢勝過殺人誅心,去不得一時按捺不住。 可還沒來得及發火,屋子被推開,一聲清脆的嗓音把火氣硬生生逼回肚裡。 “阿兄,我要去看錦帛,阿母的女紅可是無人能比,我不服氣嘛——” 悄步上前,看著草席上一臉生無可戀的阿兄,傅夜荷一把抓住被角,“我要去——就要去嘛————” 話音略帶哭腔,紅撲撲的小臉蛋上露出一絲狡黠。作勢掀被子,語氣頗有威脅的意味,“阿兄要不去,荷兒就一個人去,我去了—去了啊——” “別—可別——”按住被角,去不得叫苦不迭,“去,去還不行嘛。你先出去,在外麵等著,讓阿兄先穿衣。” 自幼一塊長大,山林裡也沒那麼多講究,日常嬉戲耍鬧慣了。小妹心思純真,和自己一直沒大沒小,長大後掀被子也時常有之。 被阿母多番訓斥後,小妹才算有所收斂。而今阿母不在,敢情沒了約束,愈發放肆起來。 邊回想邊苦笑,和店家交代清楚,讓回頭告知早就起床出去鍛煉的長兄一聲。帶上小妹,苦著臉出門,去不得一臉不情不願。 如放飛的小鳥,一路蹦蹦跳跳,沒見過如此繁華,傅夜荷興奮異常。拽緊阿兄衣角,嘴裡嘰嘰喳喳個不停,“阿兄,你說鑲金錦帛好看不?阿母和我提過好多次,可美可美了……” 噘噘嘴,人一臉委屈,“阿母有錦帛,就是不讓荷兒看。一次我偷偷尋找,還被數落了好久。” “錦帛哪是能隨便看的,阿母還不是怕你看了,萬一想入非非……”隨口敷衍,跟上湧動的人流,去不得不斷東張西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從沒來過大城市,眼睛都顧不過來,去不得依然牢記職責。看好小妹為大,人生地不熟,可得小心再小心。 越靠近人潮如織的繡樓,擁擠越發嚴重。人群不斷湧入,到處人山人海,一個個肩並肩,腳抵腳,親密程度遠勝親人。 時間不長,去不得很快汗流浹背。被迫退出,來到一處人流不算太多的空地。放開小妹,不斷脫衣,到最後隻剩下襦衣和貼身心衣。 猶不解熱,但不敢再脫。不經意間,人陡然記起。人多眼雜,狼玉佩還套在脖子上,這可容不得任何閃失。 掏出懷中玉佩,去不得正尋思到底該藏在哪裡為妥,右前方突現人影,正直直沖過來。 埋頭想事,腳步如飛,著急忙慌的來人徑直撞上。手中衣物脫落,身材魁梧健壯,去不得倒紋絲不動。陌生來人卻一頭栽倒,嘴裡發出呀的一聲,聽著似乎不像男子。 眼疾手快,左手握緊玉佩,去不得劈胸一把揪住來人。 生恐對方不慎受傷,鬆玉佩,再次出手抓住對方胸前衣衫,人吭吭哧哧解釋,“我……我並非故意,還請……請……” 毫不理會,死死盯著眼前晃動的玉佩,披散頭發的異域妙齡女子一把抓牢。仔細辨認,人一臉震驚。 昂首瞪視眼前英武少年,話音不高但狠勁十足,“你到底是‘縵胡纓’什麼人?這狼玉佩究竟從哪裡得來?” 此人居然認識狼玉佩?胡語?胡人?還是女的?顯然更為震驚,去不得一時忘記了鬆開雙手。 “阿兄—救——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