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夜,冰輪兒孤單守望,徹骨寒意席卷山崗。天黑黑,山野俱寂,眾心思歸。 沖近前的將領點點頭,去不得一一交底,“我們決心滅掉山下這支敵騎,南宮昶與十名兄弟設法誘敵向東,我帶一人去取箭支水囊及乾糧。你升任裨將,率全體兄弟就地構建穩固防線。安排眾軍輪休,以備明日決一死戰。” 俯瞰山坡下不斷蜿蜒向上的火龍,軍司馬奚定不應反問,“匈奴人士氣正盛,滅與不滅另說,去校尉眼下可有退敵良策?” “調虎離山……”聽出話音,去不得不由得火氣上湧,“所謂事急從權,疏漏難免,司馬何必計較。目下生死一線,當勠力同心,否則悔之晚矣!” “去校尉敢隻身留下,膽識氣魄可見一斑,驃下慚愧……”暗暗自責,恢復冷靜的奚定沖人群發號施令。 “傳令下去,位於隊列最前方的十個人緊挨隊列轉頭向東奔跑並一路推下石頭,盡可能鬧出大動靜,排在隊尾的十個人隨南宮隊率接力誘敵。另詢問可有會騎馬且擔任過軍中向導者,如有立刻趕來隊尾。” “軍司馬果真成竹於胸……”對視一笑,去不得提出早斟酌好的應戰方略,“我部傷者大半,可考慮三人編一小組,每一組構成一個完整的戰鬥小分隊。每個小組中,單創或無創者為正射手,二三創者輔之,傷重者專司瞭望及示警。” “驃下一定照辦!”看看靜默中的眾將士,奚定一一分派作戰任務,“今晚口令:‘十八’,回令:‘敵騎’!陣列前方出動三人一路共兩路斥候,沿西南和西北方向前出,進至山頂和山腳以探敵情。隊尾同此布防……” 思考片刻,“昭蘇聽令,收集箭支後帶五人直上山頂,探查山嶺東西路徑。分頭前出一百步左右,在東西兩端尋找視野開闊的高地設伏並固守待援。三人為一小組,兩人當值,安排一人輪休,阻擊隨時可能出現的敵軍。” 不再插話,去不得心生贊許。李將軍麾下果真兵精將勇,隻可惜援軍不繼而致功敗垂成,投降之說必為匈奴人蠱惑軍心。 眾人按序接龍下傳,命令隨即被嚴格執行。伴隨大大小小的石頭不斷翻滾墜下,蜿蜒火龍轉眼四分五裂,陣陣淒厲慘叫由西向東次第響起。 一路的驚慌喊叫遙相呼應,“兄弟們……不要上山……快跑呀……往回跑……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 先上方飛石,再漫天石雨,緊隨慘叫入夜。有如雀鳥驚籠,上山火龍紛紛熄滅。 躲藏的躲藏,回撤的回撤,摸黑加驚懼,摔倒者不在少數,現場一片混亂。 十人所到之處,不斷有人主動助力,貌似百餘人倉皇逃竄的大動靜傳出老遠。 連夜搜山隻為阻滯漢軍殘部,防止其趁夜逃離,但不至於傻到與對方進行其擅長的山地夜戰。先驚擾並跟蹤,再伺機包抄,堅守到天亮即大功告成。 命人吹響收兵號角,得意洋洋的匈奴白題王一邊下令分兵追蹤,一邊當眾嘚瑟,“就算這幫漢軍能僥幸逃出山地,沒兵刃箭支,一樣非死即降。我們主動留下才對,雖所獲不多,但至少不用冒險……” “大王高見……大王英明……”吹捧聲四起,人群喜不自禁。 十餘名匈奴斥候悄悄徒步追蹤,撤下山的眾匈奴軍士按令上馬尾隨其後。餘眾先救治傷者,再帶幾名倒黴蛋撤離,山下不一會恢復寧靜。 簡易製作的藤索與收集來的繩子統統綁上馬背,去不得和隨行軍卒牽馬下至山腳。 沖主將點點頭,先行下山探查的祖尚武輕輕揮手,“路上千萬小心,小的們就在這附近等候校尉和這位兄弟平安歸來!” “注意安全,一人值守即可,交替輪休,都睡個好覺,明日你們可要擔任主力。等我們趕回,會提前發出三聲短促雊鳴。如無異常,你同樣回應,示警則回以兩聲長雊鳴!” 回看半山坡,再瞥一眼東山腳,去不得勒馬轉向,一頭紮入夜幕深處。 頭頂浩瀚星空,麵前西北風管夠,人馬謹慎向北潛行。牽一匹騎一匹跟上,小個子軍卒閉緊嘴,警惕觀察四周。 大山影子很快徹底消失,辨認天罡北鬥,兩人折向西行。默記沿途地形地貌,走走停停不斷探查,直至確信已足夠安全,去不得才快馬加鞭。 飛快穿越山地,驅馬進入平原,人馬一路奔跑一路忐忑搜尋。時間不長,大片雜亂車轍印痕終於閃現眼底。下馬取刀挖土壘出土堆,頂上插入環首刀,去不得做出明顯標識。 收拾妥當上馬,辨識方向,兩人三馬循車轍向北進發。昔日行軍路線一目了然,藏點圖早銘記於心,去不得很快有了新發現。 意料之中,一片狼藉的藏點空無一物。揚揚手,也不解釋,人匆匆上路。 飛馬趕到下一處埋藏點,好在梅花狀土堆沒被擾動,去不得暗呼僥幸。時間緊迫,趕緊操刀開挖。 先取出上麵的水囊和乾糧,一百支箭一捆,三十捆共三千隻箭一一上馬,並交叉捆紮牢實。水囊及乾糧大致四六分,分別牢牢綁在兩匹馬上。 負重估計偏大,但也決不能丟下哪怕一樣救命物。猶豫片刻,去不得咬咬牙,人馬踏上歸途。 途中取出隨身攜帶的水囊讓馬匹喝飽水,靠車轍印指引,兩人原路折返。緊趕慢趕下,標識物土堆很快現身。取腰刀,讓馬匹歇息少許,去不得遙望夜空。 飛馬緩落,星河斜掛,冰輪兒遙懸九天。估摸夜半已過,人不敢再耽擱。轉馬向東,不疾不徐奔行,兩人悶聲不響趕路。 長夜漫漫,一馬平川也不用太操心,去不得主動和軍卒閑話,“你哪裡人?叫什麼?除了憑天罡北鬥分辨方向,你可還有其他方式辨別?” “回去校尉,小的來自河南郡雒陽縣安山裡,姓王名承慶。除去天罡北鬥,太白,玉兔,風,樹,雪,石頭,甚至泥土和玄駒穴,隻要用心觀察,都可用於辨識方向……” 侃侃而談,王承慶好奇發問,“去校尉莫非會算卦?才提前備下這些救命的給養與箭支?簡直神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兄弟們全都不信,小的一開始也懷疑,直到親眼看到才完全信服……” “敬畏未知,方有可能預見未知……”盯著前方黑乎乎的地麵,去不得自言自語,“天底下誰又能真正做到未卜先知,我倒寧願永遠用不上這些,全都爛在地裡才好。” 欲言又止,猶豫一會,王承慶還是憤憤出聲,“讓我們千裡送人頭,恐怕鄉裡的阿呆都不會這麼愚笨,難道朝廷上下隻剩下一幫子酒囊飯坑?” “不罵出來心裡憋屈…”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人一臉無畏,“死就死吧,隻要臨死前能多拉幾個匈奴人墊背,這輩子就算沒白活。” “軍人以服從為天職,哪怕明知去送死,也非去不可。再說即便不考慮自己,也要想想家人……” 雖不清楚援軍到底咋回事,但對詔令可一清二楚,去不得加重語氣: “你要知道此次大規模出兵可是由皇上親自擬定,這種話千萬不要再說。一旦被有心人告發,罪可至滅族,切切牢記於心!參透生死而向死而生,我們都要努力活下去,才對得起不幸戰死的兄弟們!” “小的一定謹記!”若有所悟,王承慶自覺閉嘴。 凝視遠方,一直不見山影,去不得換個話題,“你迄今為止參加過幾次戰事?現任何職?依你看來,我們此番戰敗除去運籌不當,是否還存在其他深層次原因?” 心有所憂,人自說自話,“戰敗無外乎間者通敵,逆賊助敵,再加時運不濟等等。可萬一還有下次,我們又有多大把握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