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朕夢見太祖皇帝了(1 / 1)

“李閣老,廣西軍報!”閣臣彭時把廣西來的軍報遞給李賢。李賢一看,是陳敬的奏報,大致是說:“有賊酋侯犬,趁夜入梧州城,劫掠金銀無算,我率軍全力圍剿,斬首三人。”李賢看完,默不作聲,又把軍報還給彭時。   彭時說:“李閣老,先前廣東、廣西來的折子,都說兩廣匪患日漸坐大,有朝廷主導剿匪之必要。各縣衙、府衙,賊匪如入無人之境。您得拿個主意啊!”   閣臣陳文見首輔李賢不說話,他就說:“彭大人,何必心急?廣西匪患,乃疥癬之疾。侯犬等流,都是一方草寇,隻要朝廷稍加兵力彈壓,即會散去。”   “陳大人此話,隻對了一半,說了皮,沒說到要害吧?”彭時接過話。   “彭大人,有何高見?”   彭時說:“侯犬一方草寇不假,但其勢力,地方軍已無力彈壓,此是一。匪患一日不除,商路阻塞,各路商賈躊躇不前,廣西鹽荒則日愈嚴重,廣西百姓,苦不堪言,日久生亂,此是二。”陳文隨隨便便回了彭時一句,“彭大人,即便如此,眼下還有更大的事!”   “你……”彭時當然知道更大的事是什麼,被陳文懟得無法回答,再大的事,能有皇上駕崩、君王換人的事大?   陳文又說:“我這裡,還有廣西梧州地方官彈劾陳敬的奏章。彈劾陳敬擁兵不動,眼睜睜看著侯犬逃遁。還有其他各州,彈劾陳敬用兵無方,調遣失度,導致匪患四起。凡此種種,廣西地方官是剿匪不行,內部先亂。”   李賢說:“讓兵部回文,令廣東、廣西兩省,互通匪情,同舟共濟。令總兵陳敬,相機出擊,不宜固守。各軍將士,如有畏陣不前者,重罪不宥。其他各方麵官,務必以剿匪為重,全力支持陳敬軍務,不得旁騖。”   陳文說:“明白,我這就票擬。”   彭時說:“李閣老,廣西爛成這樣,陳敬怕也是無能為力吧。”   李賢擺手說:“二位,眼下,最重要的,是盼望皇上早日龍體安康。今日,我等三人一同去給皇上請安,如皇上龍體稍安,萬事無憂。”李賢說是一起去給皇上請安,其實是要探得皇上病情,早做萬全準備,以防生變。   這就是朝政,在廣西是最大的事,到了京城,就是排不上號的小事。太子朱見深攝政後,朝政不再過多擱置,開始向前推動。會昌侯孫繼宗、首輔李賢隔幾日就會上奏,請問皇上病情。司禮監代為回復的都是:朕安。   乾清宮裡,仍然是好幾盆大炭火,爆燃發出劈啪聲。夜幕時分,京城上空飄起了鵝毛大雪,唰唰地落在地上,火光從窗戶紙透出來,積雪泛起金光。龍榻上的朱祁鎮,身上蓋了兩床被子,呼吸微弱。皇後每天都來,皇上有時候醒著,有時候沒醒。醒著的時候,互相說說話。沒醒,就在床邊陪些時辰。   突然,禦醫過來給牛玉耳語了一番,牛玉預感要出大事了。   朱祁鎮醒了,“來人……”   牛玉一看皇上醒了,就去搭話,“皇上,老奴在呢。”朱祁鎮微微睜開雙眼,說:“朕不行了……”牛玉也清楚皇上的病情,急忙就說:“皇上,我馬上派人去請李閣老。”朱祁鎮製止了他,“不急,朕想問你幾句話。”牛玉一揮手,侍從都退了出去。   朱祁鎮說:“朕問你,你看滿朝文武,從京官到外放官,你認為,哪個最為賢能?”牛玉說:“回皇上,我眼拙!看不出。”朱祁鎮盯著牛玉的眼睛,有些急躁,“放膽說,朕赦你無罪!”   牛玉說:“是!回皇上,依我看,滿朝文武,群賢雲集,若是最為賢能之人,應是李閣老。”   “哈哈哈……”朱祁鎮喉嚨裡發出微弱的笑聲。“去請吧……”   牛玉出來,準備派人去請李賢,正好遇見會昌侯孫繼宗、內閣李賢陳文彭時過來問安。牛玉鎮定如常,親自傳旨:“皇上口諭,請李閣老覲見。”李賢領旨,整理了衣冠,往寢宮裡走。孫繼宗拉住牛玉問:“皇上沒有宣我們嗎?皇上病情怎麼樣?”牛玉推掉孫繼宗的手,笑著說:“各位大人,皇上口諭,隻宣了李閣老。皇上,好著呢!”   李賢入殿,行完禮,皇上也沒說話,牛玉示意他起身,靠近了說話。李賢走到皇上床邊,朱祁鎮睜開眼睛,很微弱的聲音說:“賜座……”李賢又想謝恩,被牛玉製止,李賢就側身坐在小凳上。李賢剛坐下,朱祁鎮就想起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說:“朕失禮了,麵見大臣,酣臥床榻……不合……禮儀。”李賢一聽,立即站起來。牛玉過去扶了朱祁鎮起身,四周又用棉被裹嚴實了,朱祁鎮示意李賢坐下。李賢才拱手,又坐下。   朱祁鎮弱弱地說:“李閣老,方才,牛玉對你推崇有加,朕欣慰啊。”   李賢又起身,拱手說:“臣惶恐。”朱祁鎮示意他坐下,又示意牛玉,牛玉再次屏退了侍從,自己也準備退出去。朱祁鎮說:“你留下……”此時,寢宮裡隻有三人,朱祁鎮坐在床上,牛玉站在一側,李賢坐在前麵。朱祁鎮說:“朕今日夢中,夢見太祖皇帝,夢見太宗皇帝,夢見父皇、母後,還夢見朕之皇弟……郕王朱祁鈺,想必他們是喚我了……”李賢沒說話,牛玉想安慰一番,說:“皇上……”朱祁鎮擺手,繼續說:“今日與你們二人,議定繼位之君。”   這時,李賢和牛玉一齊撲通跪下,李賢說:“皇上,皇上雄姿勃發,正是英年,近來隻是舊疾復發,隻要稍加調理,即可恢復如初。繼位之君,此等皇家大事,臣豈能妄自菲薄……”   “都起來……君臣議事,不必拘禮,失言無罪,失禮無罪。”   “謝皇上!”二人又恢復一站一坐。   朱祁鎮說:“繼位之君,又豈是家事?一個當朝首輔,一個內臣首揆,此事,可直言不諱。”   李賢看了一眼牛玉,說:“皇太子禮賢下士,文武有道。攝政以來,愛政勤政,體恤愛民,應不負皇上所望……”   朱祁鎮淡定地問:“其他皇子呢?可有堪大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