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牛玉很快恢復往常的威嚴，李榮湊在旁邊問：“乾爹，皇上怎麼說啊？乾爹您肯定有辦法。”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李榮有些不滿，“這狗東西，臨死還害老子一遭！” 　　“你可別不知足。晚上，你們幾個就收拾了鋪蓋卷兒，明兒一早，就到先皇陵寢，上工。好好給我乾活，別想著偷懶！” 　　“乾爹，我可不想去？我還想伺候您那！” 　　“這是皇上的旨意！可是我提著腦袋給你們幾個求來的，再不知足，要是在先皇陵寢闖出禍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們！” 　　李榮又問：“那兒子們什麼時候回來？修完回來？” 　　“等先皇陵寢完工，你們再給先皇守陵。等什麼時候，皇上高興了，興許就能回來。” 　　“乾爹，那您可得給兒子們把著點兒，兒子們可是等著回來伺候您那！” 　　“別說沒用的！過去了，夾著尾巴做人，別擺譜！惹得皇上不高興，可就回不來了！” 　　李榮這時把氣撒在王倫身上，“這狗東西，害得我們可慘！咱哥兒幾個非把你挫骨揚灰，讓你下輩子投不了胎！” 　　“別給我亂來，這王倫，等刑部過來驗明了正身，再處理。” 　　“是，乾爹！” 　　稍晚時候，牛玉派人把王倫已死的消息通報給刑部，刑部尚書陸瑜也略感意外。但是呢，王倫一死，就沒了翻供的機會，這份供詞就成了王倫唯一的供詞，辦案也方便著。陸瑜派人去司禮監驗明了正身，王倫個人就算結案。 　　夜裡，萬貞兒竟然帶人來到司禮監，李榮這些人能嚇死，以為皇上改變主意了。 　　“牛公公，打擾了。” 　　牛玉很客氣，“萬侍長，客氣了，這深夜造訪，可是有皇上旨意要傳？” 　　“哦，沒有，沒有。有一點私事，求公公成全。” 　　“萬侍長，盡管開口，咱家一定照辦。” 　　“想請問公公，你們把那王倫如何處置？” 　　牛玉稍加思索說：“塵歸塵，土歸土。我們這些人，雖說不是完人，但死後也求個清靜。王倫，我會妥善安排，給他尋個好去處。” 　　萬貞兒低聲說：“公公要是方便，我想帶王倫回去，給他也立個靈位，下個幡兒，再在郊外尋個僻靜處，立個墳頭。一來給他化些紙錢，二來，請人給他超度超度，來世可別進宮了……生在普通人家最好。”萬貞兒說著，竟哭起來。 　　牛玉一聽，自然明白，這是東宮的人念舊情，又是皇上身邊的紅人，麵子必須要給。“萬侍長，真是好心腸，我這都方便。本來咱家要代為操持，萬侍長既然有心，交給你也好。你們隨我來。” 　　打開一道幽閉的房間，裡麵就是白布覆蓋的王倫，萬貞兒的隨從進去抬了。萬貞兒側身一禮，告辭了牛玉。 　　王倫就此畫上句號，但在不計其數的太監裡麵，這算是個較好的結果。 　　皇上給刑部的旨意是“令他們自陳領罪”，也就是說，隻要沒有大的過錯，還有回旋的餘地。錢溥收到皇上“自陳領罪”的旨意後，又聽說王倫已身死司禮監，身如篩糠。第二天，隻身往刑部領罪。 　　“罪官錢溥，奉旨領罪！”撲通，錢溥跪在刑部大堂外，差役趕緊通報給陸瑜，陸瑜親自出來迎接。“錢學士，這是何意？快請起！” 　　“陸大人，罪官錢溥，就此束手，請吧！”錢溥垂頭喪氣，舉起雙手，等陸瑜拿他下獄。 　　“錢學士，快請起！皇上旨意是自陳，錢學士說清楚事實之後，本官才能論罪。”陸瑜扶起錢溥，“來啊，請錢學士去後堂，筆墨伺候。” 　　“是！” 　　錢學士一臉無奈，隨著刑部的人去後堂，要把和王倫交往的事實，自己寫出來。 　　稍晚一點，錦衣衛門達也來了。門達和錢溥不一樣，想法剛好相反。錢溥聽說王倫都死了，自己應該離死不遠了。門達聽說王倫都死了，正好死無對證，來個百般抵賴。 　　“陸部堂，我奉旨來刑部自陳。”門達站在大廳中央，略一拱手。 　　陸瑜笑著說：“歡迎，歡迎！刑部就喜歡自陳，也不想費力勞神。” 　　門達笑著說：“可我不知道自陳個什麼？沒有犯罪事實啊！自陳不了，也領不了罪！但是呢，我還是奉旨，來刑部給部堂大人打個招呼！” 　　陸瑜說：“門大人既然無自陳內容，無妨。本部也沒收到審理的旨意，門大人要是沒有其他事情，請自便。” 　　“告辭！”門達就大搖大擺回了。 　　錦衣衛和王倫有往來的人，不止有門達，有很多。有的是正常交往，有的是蓄意攀附，而門達則是存在扳倒李賢的心思。門達平安回到錦衣衛，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二把手郭英問：“大檔頭，這刑部的關就這麼過了？” 　　門達自信地說：“有個狗屁關！我是奉旨，過去打個照麵兒！要不是奉旨，我能給他們刑部麵子？王倫活著，我還忌憚三分。這王倫一死，我看他們刑部能做出什麼文章來？” 　　呂貴問：“大檔頭，那我們該怎麼做？” 　　門達說：“和我一樣啊！凡是收到旨意的，都去刑部點個卯。回來，該乾嘛乾嘛！天塌下來，我頂著！” 　　郭英又問：“那我們什麼時候去？” 　　門達說：“你們愛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啊，隨便！李賢那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最近怎麼沒動靜了？這老東西，告老子的狀，現在蔫了？” 　　郭英說：“大檔頭，李賢確實沒動靜。隻是內閣的陳文，很不規矩！要不要我們幾個照顧一下？” 　　門達說：“不用，李賢還有些能量，陳文就是跟屁蟲，不足為慮。” 　　“大檔頭，李賢是明槍，陳文是暗箭，不能不防！” 　　“你們盯緊點就行了！” 　　“是！” 　　錢溥真是個老實人，和王倫交往的事實，他全部寫出來，怎麼入閣，怎麼聯絡門達擠走李賢，後續內閣六部人事怎麼安排，名單都寫得詳詳細細。寫完自陳的錢溥，如釋重負，簽了名捺了手印，“陸大人，罪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自知有負皇恩，萬死難以為報。” 　　陸瑜安慰錢溥說：“錢學士不必過於自責，吾皇禮賢下士，愛才惜才。這自陳上呈後，皇上應會開恩。錢學士，放寬心，回家安心等候消息。” 　　錢溥說：“都是我一時糊塗，被王倫蒙蔽了心智，悔不當初啊！” 　　錢溥走後，陸瑜看了一遍他的自陳，心裡就罵，他娘的，各部尚書侍郎寺卿幾乎被他連鍋端，連他這個刑部尚書也要換人。王倫的供詞本就已經聳人聽聞，錢溥這自陳更是驚天炸雷。如果按照錢溥的名單，都和王倫有勾結，那不是人事調動，是改朝換代！ 　　當然，無論是錢溥的名單，還是王倫的名單，都是一麵之詞。陸瑜還要等，等其他人的自陳，等那些沒有收到旨意的人，害怕，也來投案。如此，多方交叉驗證，就能驗證兩份名單的實際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