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家外麵的人，裡麵的人都紛紛跪了，恭迎聖旨。禮部尚書姚夔舉著聖旨，走進年家。文官由李賢領著，武官由孫繼宗領著，魚貫而入。和大多數尚書相比，年富屬於偏下家資，宅子也不大，大部分官員隻能站在外麵。 　　姚夔站在年富靈前，高舉聖旨，大聲說：“有旨意！” 　　年富的家人，連帶現場的官員，全部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戶部尚書年富，勤勤懇懇，為國理財，其功可載千秋；忠心耿耿，無愧於朕，其忠可昭日月。驚聞年富猝然離去，朕於心不忍。特賜謚號：恭定。著禮部，致祭。朕又念其清廉貧苦，賜白銀一百兩治喪；另賜白銀一百兩，撫慰家眷，以表朕心。年富喪儀諸事，禮部派員協理。在京五品及以上官員，全部前往吊唁。五品以下官員，有前往吊唁者，任何人不得阻攔。爾文武百官，當追比前賢，再為國謀，朕心稍慰。欽此！”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姚夔把聖旨置放在年富靈前，又把皇上親賜的一百兩白銀轉交給家眷，年富的家人再次下跪謝恩。 　　之後，姚夔代表朝廷致祭，送上祭奠之物，又上香，再躬身三拜。 　　姚夔拜完，對李賢說：“閣老，請。”接下來才是文武百官吊唁。按常理，百官吊唁，可拜，也可不拜，隻要人來了，就算吊唁。但是今天有朝廷致祭在前，又有聖旨再上，百官不得不拜。 　　李賢站出來，說：“諸位，年大人和我等同僚一場，年大人的作風、官品，大家有目共睹。年大人突然離去，我心裡也不好受。同時呢，皇上旨意說得明白，五品及以上官員，應奉旨前來吊唁。五品以下官員，我就不作強求了。五品及以上官員中，皇親國戚，侯伯等有爵位者，觀禮即可；其他人，有意者，可隨我一起三拜。無意，也不算忤旨。諸位，各自請便。” 　　李賢親自拈了香，點燃，高舉過頭頂，再插在年富靈前的香爐裡，隨後站定，準備行禮。孫繼宗既是皇親國戚，又是會昌侯，不知道到底怎麼搞……他看見大多數皇親國戚、侯伯，還有一部分官員離開隊伍，不行拜禮，他也離開隊伍。 　　站在隊伍裡的人，包括五品以下的官員，還有一些致仕的官員，還有在京的部分舉子，還有京裡的一些鄉紳，有的沒跪，跟著李賢三拜；跪了的人，跟著李賢三拜，加三叩。王翱也跟著李賢的隊伍裡，完成三拜。 　　剛行完禮，外麵的人就沸騰起來，“不要放走了王翱！” 　　“抓住王翱這個罪魁禍首！” 　　“王翱，你要是知禮，尚有廉恥之心，就應該在年大人靈前謝罪！” 　　“對，靈前謝罪！靈前謝罪！” 　　剛才罵王翱最兇的這幫人，瞅準王翱的位置，就要撲過來。支持王翱的人，把王翱圍在中間，堵住這幫人的沖撞。一下子，亂成一鍋粥。雖然這裡個個都是大官，還有武將，但這種群體事件，誰敢冒頭出來阻攔？在這裡的大多數人，都曾親歷過“馬順慘死朝堂”的情景，不想做第二個馬順。 　　反對王翱的人，真是多，幾波沖撞，就把王翱他們堵在墻角。王翱身邊，不到十來個人。 　　李賢見情勢越來越不對，冷冷地對順天府尹張鑒說：“田大人，該出手了吧？不能再等了！”這張鑒也是反對王翱的人，幾年前，他被王翱弄到外地去當布政使。前段時間，前任順天府尹因為王倫案去職，他才回京接任，他現在恨不得大家把王翱當成馬順，現場錘死。 　　張鑒拱手，說：“是，閣老。” 　　“都住手！”張鑒高舉手中的信號彈，說：“我是順天府尹張鑒，隻要我手中的信號一發，我順天府的兵馬即刻就到。聚眾鬧事，威脅上官，罪責不輕。爾等要是識相，現在就退到外麵去，本官可網開一麵。要是繼續頑冥不聽，本官把你們全部抓起來！下獄問罪！” 　　把李賢氣地跺腳，這張鑒不是解圍，是在火上澆油。 　　“什麼狗屁順天府尹！六部尚書我們都不怕，還怕你個順天府尹？” 　　“我等是為天下道義而來，誰要是阻攔，就是置道義於不顧！” 　　“對，你順天府尹要是有良心，心中還有一絲道義，就把王翱綁了，送到年大人靈前去！” 　　這張鑒就典型不是東西，說：“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道義，王部堂身為吏部尚書，朝廷命官，要是有個閃失，你們擔待不起！” 　　“那我今天就教教你！什麼是道義？為國舉才，人人可為，年大人為何不能？” 　　“為國舉才，德才兼備為上，會唱頌歌的當大官，老實乾事的放外任，是何道理？” 　　“為國為民，戰死沙場，可！馬革裹屍，可！那些狗屁奪門功臣，當休矣！” 　　“對！王翱要是有羞恥之心，就該將奪門功臣全部革職！他要是有這半分羞恥之心，找書苑 www.zhａoshuyuan．com我等今天也不會為難他。” 　　張鑒的目的立馬達到，要把王翱的老底放在眾人麵前，亮相。眾人七嘴八舌，討伐王翱。八十歲的王翱縮在墻角，不知道是氣，還是怕，渾身發抖。 　　“讓開！讓開！”人群散出一條道來，錦衣衛朱驥來了。 　　朱驥的人強力開出一條道，朱驥徑直走到李賢旁邊，小聲說：“閣老，一早我就派人盯著呢，沒想到他們鬧這麼大。” 　　李賢終於找到靠譜的人，急忙說：“朱驥，你來的正好！快，讓他們都散了。” 　　朱驥大喝一聲，“都散開！成何體統？” 　　十個帶刀的錦衣衛就在現場，誰敢胡來？圍成進攻態勢的人群，快速散開，一些小官員、鄉紳、舉子也悄悄開溜，墻角的王翱稍微鬆了口氣。 　　朱驥說：“我是錦衣衛指揮僉事朱驥，在我這裡，沒有道理，隻有規矩！誰要敢造次，我絕不客氣！” 　　人群裡開始小聲說話，都在討論朱驥是多麼厲害，多麼有手段，都害怕，沒人敢沖了……但還是有牛人！讀書人嘛，就喜歡在大庭廣眾下，為了心中的道義出位！ 　　“朱大人，我們今天就是來講道理的，您要是不給我們主持公道，這天下就沒有公道了……” 　　“這位大人，我朱某才疏學淺，不懂什麼大道理。但有一點，誰要敢再靠近王部堂一步，我就不講規矩了！” 　　“諸位，這朱驥，徒有虛名罷了！也不過爾爾！”說完，就往王翱的方向沖過去，“王翱，我親自與你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