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玉,再端幾碗蓮子羹來,膳食全都撤了。朕和王愛卿還有要事要談,有蓮子羹墊墊就夠了。” “皇上,身體為重啊,這些菜品,您多少要進一點。萬侍長一會兒準來,要問起來,奴才也不好交代。” “沒有什麼比國事更重要!照朕說的做!” “這……是!” 朱見深和王竑每人用了兩碗蓮子羹,又繼續討論廣西的剿匪問題,不過在用蓮子羹的過程中,順嘴決定了王竑的繼任人選。那麼,王竑留京重用,已板上釘釘。 “方才,我們說到哪兒了?” “回皇上,說到廣西剿匪,兵從哪裡來?” “對,兵從哪裡來?” “臣以為,兵從南直隸派,五萬之數,應該不難。” “妙啊!妙啊!實在是妙!”朱見深看著地圖,極為高興,又說:“他們怎麼就想不到……他們怎麼就想不到?” “如果都順著皇上的思路去想,不敢破局,想出來的辦法,一定沒有新意。如果站在整個大明的視野,權其輕重緩急,敢於抉擇,一定會發現新的生機。” “南直隸出五萬人馬,一不至於傷筋動骨,二來還能操練兵馬,三來行軍路線大大縮短,此乃良法。朕可以告訴你,朕已密旨命人籌備五十萬石糧草,隻是尚不知籌備情況。如果糧草齊備,就僅餘選將一事待定。” “皇上真是大手筆,五十萬石糧草如果全能齊備,從南直隸到廣西,五萬大軍將長驅直入。廣西匪患,彈指可滅。而帶兵之將,在謀不在勇,土匪不同達虜,當以攻心為上。臣舉一人,可堪此用。” “何人?快說!” “兵部右侍郎韓雍!” 朱見深又氣又喜。氣的是,這韓雍分明有大才,李賢和吏部為什麼看不上;喜的是,王竑總能和他想到一塊去。“韓雍已不在兵部。” “不在兵部?調督察院了?他做個禦史也不差。” “韓雍被朕調往浙江,做了左參政。” “這……可惜了這絕佳人選!” “兵部之前已會推趙輔和韓雍,但韓雍不善為官,京裡總有人跟他過不去。朕特意把他外放到浙江,命他籌集糧草二十萬石。如果征剿廣西的事議定,朕隨時可取用他。” “皇上英明!” 兩人說了大半宿,王竑給朱見深留下了深刻印象,不是簡單的漕運總督,儼然是“謀國的首輔”。又處處能踏上自己的節拍,簡直是完美輔臣,隻需要取得一個重要政績,就能順利入閣、拜相。 “事不宜遲!朕決定,剪除廣西匪患,重新計入日程。王竑,聽旨。” “臣王竑,跪聽聖旨。” “即日起,朕任你為兵部尚書,全權處理廣西剿匪諸事,相關錢糧、人事,均由你統一調度。” “臣領旨!” 朱見深說:“來,你再給朕講講,若是從南直隸派兵,這仗該怎麼打?” 王竑起身,拱手,又指著地圖,開始講。 果然不出牛玉所料,皇上沒有回宮用膳,萬貞兒就找上門來了。“皇上!皇上……皇上!”萬貞兒毫無顧忌,一聲聲喊著,牛玉聽見,就出來攔。 牛玉一路小跑迎出來,小聲說:“萬侍長,可是來請皇上用膳?皇上正召見大臣呢,方才奴才已給皇上用了蓮子羹。” 萬貞兒帶著兩個宮女,拎著食盒,不顧牛玉阻攔,一邊往進走一邊說:“牛公公,這都什麼時辰了?光進蓮子羹可不行!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皇上他再忙,吃口飯的功夫總能抽出來吧?” 萬貞兒說話的聲音,打斷了正在內間交談的朱見深和王竑。 朱見深在內間遠遠地說:“貞兒,你怎麼來了?朕馬上就回去!何必過來尋朕?” 萬貞兒利利索索打開食盒,把菜品都擺在外廳的桌子上,說:“我可不是尋你,我是尋你吃飯。一天三頓飯,沒有我盯著,你是一粒米都不會多進。” 朱見深說:“朕已經進過蓮子羹了,還連進了兩碗。牛玉和王竑都能作證……” “作證?作什麼證?作證這蓮子羹能當飯吃?還連進兩碗?是宮裡供不上大米了,還是宮裡沒了做飯的師傅?”萬貞兒一邊囉嗦,一邊把各式菜品已擺好。 朱見深笑著對王竑說:“愛卿,攪局的來了!先停在這兒,吃完飯我們繼續。” 王竑拱手,說:“是。” 朱見深領著王竑出來,陪笑著對萬貞兒說:“貞兒,你看這是誰?朕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王竑王愛卿。” 萬貞兒早就知曉王竑的威名,但從來沒有當麵認識的機會,本來還咋咋呼呼的萬貞兒,馬上安靜下來,欠身一禮,“奴婢,參見王大人。” 王竑拱手說:“萬侍長,客氣了,客氣了。” “貞兒,朕和愛卿今天談了兩個多時辰,把用膳的事情忘了……” 萬貞兒小聲說:“兩個多時辰?連進兩碗蓮子羹?這話說出去,誰信?” 朱見深哈哈大笑,問:“牛玉,你說,是多久?” 牛玉說:“皇上,您和王大人已談了四個多時辰。” “四個多時辰……那朕還真的餓了。”在萬貞兒麵前,朱見深就像孩子一樣,耍賴、撒嬌,又聽話、順從。 萬貞兒給朱見深遞上筷子後,竟然給王竑也遞上一雙筷子,說:“王大人,也請用吧,菜我備地多。”王竑麵對這個小宮女的邀請,有些失措。萬貞兒的行為屬於越禮,但又不失人情;萬貞兒的身份低賤,但又落落大方。 “對對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愛卿,快入座。與朕一起用,吃完,我們繼續。”朱見深已經開吃。 萬貞兒嘟著小臉,怒氣沖沖,說:“還要繼續?不行!”萬貞兒把筷子塞到王竑手裡,拉住王竑的袖子,牛玉也及時端了小凳過來,王竑被按在皇上對麵,和皇上一起吃飯。 兩人吃著菜,萬貞兒又分別給盛了湯。萬貞兒隻是一個侍女,但王竑感到不自在,盛湯的時候,他又要起身去迎。萬貞兒卻說:“王大人,您坐好就行,這湯碗燙手呢,我來端給你。”再看朱見深,也沒有皇上的架子,自顧自地吃著,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儼然家宴一般。這種君臣同桌的場麵,王竑是第一次,這種無拘無束的場麵,王竑也是第一次。 朱見深一邊吃飯,一邊說:“貞兒,朕這回可是遇到大能人了,王愛卿講的東西,很多朕都是一次聽說,朕耳目一新。” 站在一旁的萬貞兒說:“耳目一新,嘴上就不吃飯?” “不多說,朕要是有十個……五個吧,朕要是有五個王竑,朕天天陪你吃飯,大明垂拱而治。” 王竑起身,準備謙虛一下,朱見深嘴裡嚼著飯,揮手示意他別動,繼續吃。王竑萬萬沒想到,“食不言,寢不語”的古禮,到了皇上這裡,壓根兒不存在。 “這不是應了一句話,千裡馬常有,伯樂不常有。皇上就是伯樂,王大人就是千裡馬!” “貼切!這個比喻貼切!當賞!來!”朱見深夾起一口菜,準備像平常一樣,喂給萬貞兒吃,萬貞兒白了他一眼,他立即反應過來,送自己嘴巴吃了。
第八十章 皇上就是伯樂(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