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是皇上會見百官的日子。 朝儀畢,朱見深循例問:“有無軍報?” 牛玉站在上側,大聲說:“皇上問,有無軍報?有,即刻來報。無,可奏他事。” 戶部尚書兼兵部尚書馬昂出列,拱手奏報:“臣兵部尚書馬昂稟奏陛下,湖廣巡撫上報,湖廣境內東苗餘賊未盡,今廣西賊匪又犯境擾民。請兵部責令廣西方麵出兵清剿。兵部以為,湖廣境內賊匪,如數量較少,湖廣應自行處理。如情勢擴大,再行上報。” 按道理,馬昂的處理沒有問題,廣西的土匪跑到湖廣,湖廣應該就地處理,不應該讓廣西派兵來剿。但朱見深可不這麼認為。 朱見深說:“廣西匪患,時至今日,已到了非剿不可的地步。最早是局部匪患,任由擴大,演變為廣西全境,再突破廣西進入廣東,而今還入了湖廣。任由發展,下一步就是貴州了?區區地方匪患,我大明朝就束手無策?” 馬昂馬上由匯報變為請罪,跪地說:“臣有罪!請皇上治罪!兵部已發文廣西、廣東、湖廣、貴州四省協同用兵,以防賊勢蔓延。” “馬大人,請起,罪不在你。你入列吧。” “臣謝皇上恩典。”馬昂起身,回到隊伍裡去。這還怪了,兵部的事,罪不在兵部尚書,哪在誰? 朱見深又問:“王竑何在?” 王竑回京首次集體朝會,被以副左都禦史、漕運總督身份,安排在六部九卿各堂官之後,位置較為靠後。“臣在。”王竑舉著笏板,站到中間。 “王竑,即日起,朕命你為兵部尚書,協理兵部,並全權處理廣西剿匪諸事,相關錢糧、人事,均由你統一調度。” “臣領旨!” 王竑領完旨,準備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站住!你往哪兒去?”王竑站在原地,望著皇上,朱見深說:“朕給你加兵部尚書銜,讓你協理兵部,你就站到兵部尚書馬昂的後麵。” “是!” 王竑不卑不亢,站到馬昂的後麵,馬昂後麵就是刑部尚書陸瑜,陸瑜和其他人都依次往後退一個站位。 皇上給王竑這個兵部尚書銜的安排,本來已讓李賢、王翱、馬昂大感意外。現在又讓他立即站在馬昂之後,陸瑜之前,明擺著不是“臨時虛銜”,而是“實際授權”,兵部尚書早晚必是王竑。 馬昂心中真是一萬匹馬在跑,這就是他的老大哥李賢給他乾的好事。 朱見深又說:“王竑之前的職務,朕已命陳泰接任,吏部不用再舉薦人選。” 王翱站在隊列裡應聲,說:“臣遵旨。” 朱見深對牛玉說:“下一件。” 牛玉又大聲說:“皇上有旨,百官有事即奏!” 禮部尚書姚夔咳嗽了一聲,出列。“臣禮部尚書姚夔,有奏。” “姚卿,請講。” “臣稟奏皇上,先皇裕陵營造完畢,禮部請擇吉日,迎先皇梓宮安厝山陵。” “此事,由禮部依禮去辦。” “是!”姚夔接著說:“臣還有奏,謹遵先皇遺旨,百日之後,皇上可早行大婚之禮,禮部請定期,以早做準備。” 朱見深說:“百日未到,此事容後再議,朕無心大婚。” “皇上,有先皇遺命,臣等……” “好了!打住!還有沒有其他事?” “沒有了。” 朱見深擺擺手,姚夔回到隊伍中去。 接著,李賢咳嗽了一聲,出列。“臣李賢有奏。” “李閣老,請講。” 李賢拱手說:“臣稟奏皇上,方才禮部姚大人所言,皇上大婚,於國為重,事乾國體,請皇上謹遵先皇遺詔,早日大婚,以安天下。” 群臣也跟著李賢一起,齊聲說:“請皇上早日大婚,以安天下!” 朱見深最煩這一套,“李閣老,諸位愛卿,朕不是不想大婚,是時機還不到。先皇梓宮尚在,朕心憂傷。此事,待先皇梓宮歸陵後,再議不遲。” 李賢拱手說:“皇上仁孝之心,日月可鑒。臣請皇上以國體為重,早做準備。” “請閣老寬心,朕當以天下為重。” 李賢和群臣齊呼,“皇上聖明!”李賢回到隊伍裡去。 牛玉再次出來問:“還有人奏事嗎?” 有人咳嗽了。“臣兵部車駕清吏司郎中遲藩且,有事奏!” 這個五品郎中竟然當朝奏事,又是個閑差衙門,能有什麼事? “講!” 遲藩且得到皇帝許可後,走到中間,竟然跪了下來。“臣兵部車駕清吏司郎中遲藩且,冒死上奏!” 一句冒死上奏,把馬昂嚇出冷汗來,剛來一個王竑,自己兵部又來個小嘍囉冒死上奏,搞什麼鬼? 朱見深說:“起來說話。” 牛玉大聲說:“皇上命你起來說話。” “謝皇上!”遲藩且站起來說:“臣稟奏皇上,臣主管全國驛站,昨日接到湖廣天門驛上報,錦衣衛門達病死在天門驛了。循例,這種事情不足以上呈皇上,但臣覺得事乾重大,不敢隱瞞。臣違例上報皇上,請皇上恕罪!” 一下子,群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各個人臉上表情各異。朱見深腦子裡也在飛速旋轉,這門達到底怎麼死的?真是病死的?誰敢在官驛讓門達病死? 朱見深問:“你也知道違例?為何不上報給你兵部的上司。” 遲藩且說:“回皇上,門達隻是普通軍士身份通過湖廣天門驛,此種情形,兵部並無上報的規定,臣可自行處理。” “那你為何又上報給朕?” 遲藩且跪地,說:“臣有罪,請皇上治罪!” “無罪!你起來吧。” “謝皇上。”遲藩且又退到隊伍裡去。 朱見深對牛玉說,“今天到此為止吧。”牛玉點頭。 牛玉站在上側說:“今日議事畢,朝臣如有他事,可請旨覲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退朝!” 朱見深起身退朝,百官齊齊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次集體議事,連續兩個大炸雷,一個是王竑被啟用,一個是門達死了。退朝的百官,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會昌侯孫繼宗帶著幾個官員過來給李賢道喜,“閣老,恭喜啊,這下大仇得報!”其他人也跟著恭喜。 李賢說:“死者為大,老夫和門達隻是政見不合,又不是怨大仇深?何喜之有?大家不要再妄言。” 孫繼宗說:“管他呢!門達死了就好,大家說對不對?” “對對對!”這些人跟著附和。 而兵部尚書馬昂快步追上那個車駕司的郎中遲藩且,“你站住!” 遲藩且拱手,說:“部堂大人!有事嗎?” 馬昂氣洶洶地說:“你還認得我是部堂?門達死在湖廣官驛,你為何不報給我?” 遲藩且說:“部堂,我剛在皇上麵前就說得明白,門達隻是普通軍士而已,病死在驛站,我無需上報。” “那你為何又當朝上報給皇上?” 遲藩且說:“部堂,你我同朝為官,你雖然是下官的上司,但下官也是堂堂五品官。五品官有上朝的權力,就有當朝奏事的權力,下官所為,有何不可?” 馬昂恨恨地說:“你……那門達要是真病死就好,要不是病死,你吃不了兜著走!” 遲藩且說:“部堂,下官要是先報給你,那門達回頭不是病死,下官可真就要吃不了兜著走!” “哼!目無上司,不可理喻!”馬昂拂袖而去。
第八十一章 5品郎中直奏皇上(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