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李重茂鞭打得像條死狗一般的官兒叫紀興,乃是萬年縣尉,但他還有一個身份,乃是朝中大臣紀處訥的遠房侄兒! 紀處訥早年娶了宰相武三思的大姨子,在武周時期就做到了太府卿的職位,秩從三品,後來唐中宗李顯復位後,他累拜侍中,和另一個大臣宗楚客成為了韋後的心腹大臣,時人並稱為“宗紀”。 可以說在韋後把持朝政的今天,紀處訥就是朝廷上最重量級的人物,所以紀興被幾個武侯抬回來之後,他第一時間就去了紀府找紀處訥告狀! “阿伯,阿伯,救我,侄兒被人給打了~” 當紀興來到紀府上求助時,紀處訥剛從府衙回來,他在書房大老遠就聽到紀興大呼小叫的聲音,不滿道:“這麼大個人了還毛毛躁躁,成何體統?” 等他看到自己這個侄兒身上鼻青臉腫的模樣,驚聲道:“誰把你打成了這樣?” 紀興跪倒在地上:“是溫王打的,還請阿伯替侄兒做主啊!” “溫王?”紀處訥越發費解,“你怎麼會招惹到他了?” 紀處訥身材高大,還有些肥胖,若不是那身寬大的官服,看上去就跟個尋常的商人沒什麼區別,但若是這樣便小看了他卻不行,因為他這人向來不把情緒顯露在臉上,很少有人能看穿他。 紀興將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出來,原本是他強搶民女的事情,被他說成了溫王跋扈無禮、罔顧王法毆打朝廷命官,末了他還加了一句: “這個溫王可一點兒也沒把我們紀家人放在眼裡啊!” 紀處訥陷入了沉默,他也知道自己這個侄兒不是什麼好貨,但其父早亡,臨終前將紀興托付給自己照顧,不能不管。 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前幾日景教那邊的人說我手底下有個逃奴進了溫王的院子,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給藏下來了,現在又來了這麼一檔子事,謔~這溫王還真是跟我犯沖啊。” 他臉色陰晴不定地變化了數刻,看著跟個豬頭一樣眼巴巴看著自己的紀興,不耐煩道:“好了,這件事情我會替你做主的,好歹一個縣尉被人打成這樣,快滾吧!” 紀興又跪下磕了幾個頭,一瘸一拐地由家奴攙扶著離開了。 “溫王?區區一個不得寵的庶出王子罷了,哼!” 紀處訥冷哼一聲,關上了門窗。 ..... 李重茂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朝中的大佬給盯上了。 他回到院裡,準備在洗漱後睡下,卻發現身邊少了個人。 “徐典直?” 朝院裡張望了幾眼,平常照顧他生活起居的女官不知去了何處,問了其餘幾個宮人,也一概不知曉。 正納悶著,魚立本火急火燎的從外麵奔了進來,道:“大王,大事不妙!” “發生何事了?”李重茂皺起了眉頭。 “徐典直好像知道了您去見太平公主的事情,她現在已經離開了聖善寺,準備待明日宮門開啟之後,入宮將這件事情報給皇後娘娘!” “她是怎麼知道的?” 李重茂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私見太平公主,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可能都不重要,但這件事情一旦被韋後知曉,後果非同小可,這意味著他將失去了一切翻盤的可能性! “不清楚。大王,現在該怎麼辦啊?” 魚立本非常懊悔沒有看住那位徐典直,明知對方是韋後派來監視溫王的,卻沒有做好警惕,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必須阻止她!” 李重茂咬了咬牙,他突然想到紅衣女子阿婕娜,對方曾說可以幫他殺一個人,現在或許是她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沒有耽誤時間,李重茂屏退眾人,在院子的門口畫上了一個獨特的記號,然後心急如焚的陷入了等待當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李重茂的內心分外煎熬,他在想那位紅衣女子是否在騙自己?她會不會已經離開了? 到了深夜,李重茂幾乎絕望,這時候房間裡突然出現了熟悉的香氣,讓他呼吸一窒。 “你遇到了麻煩?” 就和第一次出現一樣,阿婕娜神秘地出現在了李重茂麵前。 她還是穿著一身紅衣,但顏色已經不如之前鮮艷。她的眼眸仍然深邃迷人,但可見隱藏在其中的疲憊,似乎這幾日在外麵躲藏的日子也不好過。 “我需要你為我殺一個人!” 李重茂沒有廢話,將徐典直的畫像還有其它信息給了她,說道:“這個人現在就在長安,她身邊可能還有護衛,你有沒有把握?” “有。” 阿婕娜沒有多說一個字,她接過信息,乾凈利落的離去,很快消失在了夜空。 李重茂望著她消失的方向,良久無言。 ..... 此刻,在長安城安邑坊的一座宅子裡,徐典直正在和她的夫家吃酒。 “徐娘,這麼久你可都不曾出宮來看過我,莫非把我忘了?” 坐在徐典直對麵的,是一個留著兩撇八字胡的男人,這個男人大約有三十多歲的樣子,幾年前就進京過來趕考,卻一直沒有考中。那時剛好宮廷裡放還了一批宮女歸家,二人就好上了。 但後來李顯重登帝位,韋後又召了這批宮人回來,這徐典直再度入宮,但隔三岔五還能出來一趟,和夫家聚聚。 “郎君,你可不能怪奴家狠心~奴家身處宮廷深處,實在是有心無力呢。” 今夜徐典直似乎很高興,喝了很多的酒,她的臉頰早已酡紅一片,說話舌頭都有點打顫了:“這...這次出宮,是受皇後娘娘之命,來監視一個皇子的,要不然也找不到機會來見你。” “監視皇子?那是為什麼?”她的夫家似乎來了興趣。 “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徐典直白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酒,嘻嘻笑道:“不過這一趟我還真有點收獲,不算白來,明天我就準備進宮跟皇後娘娘匯報,到時候一定會獲得很多賞賜的。” “嘖嘖,平日裡養尊處優的皇子,如今生死還不是係於我一手之間?” “嘿嘿徐娘,你到時候獲得了賞賜可別忘了我啊。” 她的夫家湊了過去,兩個人又喝起了交杯酒,你儂我儂,場麵不堪入目。 這時候,外麵刮風了,二人突然感到有些冷。 徐典直正打算起來加件衣服,但眼前一晃,麵前突然多了一道穿著紅衣的身影。 “啊!!” 她本能的發出尖叫,但下一瞬間,一道銀光出鞘,鮮血飛濺在簾子上,她的尖叫聲也跟著戛然而止。 “別...別殺我....” 徐典直的夫家瞬間嚇尿了,但那道穿著紅衣的身影卻沒有停下步伐,而是一步步走了過來。 “啊!!!” ..... 第二天,李重茂醒來,發現自己的窗戶邊放上了一張字條,上麵寫事情已經辦妥。 他不禁舒了一口氣,徐典直在這時候死亡或許會讓韋後懷疑他,但韋後在沒有證據之前絕對不會把他怎麼樣,這就是他爭取到的時間! 利用這段時間,他可以繼續落子、布局,直到擁有掀翻整個棋盤的力量! 整理好心情,李重茂將紙條燒掉,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繼續讀書、抄經。 窗外的天氣特別好,院子裡鳥語花香,樹木翠綠,萬物都是一副勃勃生機的樣子。抄累了佛經,李重茂出去走一走,感覺渾身暖洋洋的,心情也變得特別好。 “大王,外麵有一老一少跪了許久,說是來找您的。” 魚立本從後麵冒了出來,說道。 “哦?” 李重茂想起了昨日被自己救下的那對爺孫倆,他們說是來長安尋親的,這麼快便尋完了? 他走出門,發現果然是那對爺孫倆跪在地上,一看到他就磕頭道:“小老兒寧通,攜孫女幼娘,來感謝恩公的大恩大德!” 李重茂上去將他們扶起來:“不必這麼客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們都是大唐的子民,我救你們不過是舉手之勞。” “多謝恩公。” 那個遭受鞭打的老頭身上擦了傷藥,精神頭兒看上去比之前見到的時候要好上了許多。 他讓孫女給李重茂磕頭,道:“若不是恩公,我們爺孫倆恐怕就被人給打死在街上了。” “謝謝大哥哥。”那個叫幼娘的小女孩眨巴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你們不是說去尋親嗎?怎麼沒尋到嗎?”他關切的問道。 “我那兒郎給的地址不準確,去了一趟問了好多人都沒找到。” 寧老頭搖了搖頭,又道:“郎君給我們的錢都拿去充當路費和買藥的錢,都花完了,我想自己還有點力氣,想要攜孫女給恩人當奴仆,來報答這份恩情。” 經過交談,得知寧老頭來尋親的對象是他的兒子,他兒子在長安當府兵,但斷了聯係太久,以致於怎麼找都找不到。 聽說這寧老頭早年因傷致殘,但乾過經商的買賣,李重茂想了想便說道:“既然你們沒地方去,那就留下來吧,我這裡可以給你們一份事情做,你們也可以留在長安慢慢的尋找自己的親人。” “謝謝恩公,謝謝恩公。” 寧老頭再度攜孫女跪地磕頭,李重茂皺了皺眉,知道這是這個時代的人的習慣,也隻能由他們去了。 他喚來魚立本,將這爺孫二人帶下去洗個澡,換身乾凈的衣服,同時思考著,或許可以將他們安排在自己之前就在宮外布置的小作坊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