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朝的時候,李重茂站在紫宸殿前班,看上去有些昏昏欲睡。 實際上,對於大部分人來說,能夠參與朝廷上朝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畢竟這個時候隻有五品以上的官員才能覲見天子、商議國事,但對他來說上多了也就那樣。 他是太常卿,又任左羽林大將軍,看上去位高權重,但李重茂知道這些都是紙老虎,皇帝李旦是他的叔叔,他怎麼能在這位叔叔眼皮子底下出風頭呢? 所以大部分時候,李重茂都很少發言,歸他轄管的事情,也是與政事堂的幾位宰相商量,顯得很低調。 今日常朝議論的事情不少,但來來回回無非就是那些,諸如邊境戰事、百姓民生之類,但也有幾件事情值得說道。 其中第一件,是吐蕃國王赤德贊布得知大唐新皇登基,特地派使者來祝賀,同時還提起了先帝答應他和親的事情,言外之意就是你們先帝答應賞賜給我一個公主當老婆,現在你們大唐換了皇帝不會不認了吧? 天子李旦得知此事後,也和大臣們討論了起來,他畢竟剛剛登基沒多久,國內諸事剛剛平息,若是這個時候邊境亂了起來,那就麻煩了。 對於和親,許多臣子抱肯定的態度,言道大唐局勢不穩,應該在這段時間鞏固新政權,交好吐蕃方,避免和吐蕃方發生大戰。 但也有一些臣子反對,這些年吐蕃那邊時常侵犯邊境,燒殺搶掠,對大唐百姓造成了很大的傷害。雖然朝廷這些年在安西四鎮部署了很多的兵力,防止吐蕃東擴,但所起到的效果也是寥寥無幾。 這場廷議吵得很激烈,但李重茂很沉得住氣,在前班一言不發。 實際上在他看來,和吐蕃方和親不過是飲鴆止渴,這些年吐蕃方反復無常,破壞盟約劫掠大唐,最主要的原因是大唐自身存在很多弊病,需要革新,不革新則一切都是空談。 但是革新勢必會遭到既得利益者的反對,所以這又是一件極麻煩的事情,這就像許多人都知道腳下的船有問題,但船還能用,就縫縫補補勉強開下去,直到這艘船出了大問題,載著眾人一起沉入了水中,他們才開始後悔不迭。 這些問題很多人都看得清楚,也輪不到李重茂來說,他所能做的,就是保持低調,發展自己的勢力,直到由自己來掌舵這艘船的那一天! 最終吵了半天,皇帝李旦還是決定延續先帝的政策,擇一宗室女下嫁,暫且穩住吐蕃。 皇帝的決定讓許多大臣們鬆了一口氣,於是接下來的氛圍就輕鬆多了,重要的事情說完了,一些臣子們開始講一些小事,其中提到了洛陽皇陵年久欠修、加上洛陽連續大雨遭了水災的事情,急需派宗室大臣前往處理。 這件事情,第一時間引起了李重茂的注意力,他早就打算要暫且離開朝堂一段時間,避開皇帝李旦的耳目。 加上按照歷史上的發展,再過不久,他的哥哥譙王李重福會在洛陽起事,這莫非是他前去平息的一個機會? 一時間,李重茂很想主動請纓。他知道去辦這件事情對自己好處很多,一能彰顯自己作為宗室大臣的左右,獲取皇帝的信任,二能提前處理譙王李重福,避免他起事而影響到自身! 第三,去辦這件事還能讓他避開皇帝的耳目,去洛陽發展壯大自己的勢力,畢竟李重茂這個時候在長安被人盯得死死的,到處都是皇帝的人,他又能做得了什麼? 不過要做這件事情,李重茂覺得自己還是得找太平公主幫忙,才有可能辦成,於是便沒有主動開口。 皇帝李旦也是表明會考慮一下人選,然後就散了朝,一群大臣們離開紫宸殿,出了丹鳳門,各自回到公署辦公。 李重茂沒有去太常寺,那裡有王之渙在替他處理政務,於是便去了太平公主府,想要找她幫忙。 此刻在太平公主府裡,還有幾位臣子下了朝後在找太平公主議事,分別是竇懷貞、蕭至忠、崔湜以及岑羲等人,在韋皇後倒臺之後,他們這些人為了活命都選擇投靠太平公主,勉強得以保留官職幸存下來。 這幾人當中,最年輕也最有儀表的當屬崔湜,他是一個傳統的美男子,而且處理政務起來也很乾練,這些年積累了不少政績。 曾經有一次崔湜在傍晚出端午門,下天津橋,賦詩道:“春還上林苑,花滿洛陽城。”當時另外一位宰相張說嘆道:“這般文采地位,我還可以追得上他,可是像他這般年紀便有如此成就,我就比不上了。” 此時崔湜正在和太平公主說道:“陛下選擇與吐蕃國王赤德贊布和親,不過前日就有官員上書吐蕃連番劫掠我們大唐,為何我們不選擇在這個時候調遣一位良將擔任河西節度使駐守邊防呢?” 河西道領涼、甘、肅、瓜、沙、伊、西七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是抵禦吐蕃的前線陣地,崔湜跟太平公主說希望派遣良將擔任河西節度使,顯然是不認同朝廷和親的政策。 “哎,新皇剛剛登基,也是不想輕舉妄動,免得讓吐蕃發動戰爭啊。” 太平公主嘆了一口氣,又說道:“更何況河西節度使的位置空缺了這麼久,也是因為朝堂上沒有能夠肩負此任的大臣,否則朝廷怎麼會一邊承受吐蕃的入侵、一邊還要和吐蕃和親呢?” 她的這番話,讓崔湜等人都沉默了下來,他們倒是想請纓,但駐防邊疆可不是什麼好差事,還得熟悉邊疆事務的專業人才去乾。 李重茂在一旁聽著,他能感受到崔湜等人對吐蕃的警惕,但朝局如此,就算這些人具有遠見,又能改變得了什麼呢? 等太平公主與崔湜等宰相散了,他主動上去見禮。 “汝怎麼來了?” 或許是朝堂上的事情太過無趣,太平公主有些疲乏,她按著自己的額頭向李重茂問道。 李重茂說道:“姑姑,侄兒近期打算請辭左羽林大將軍和太常卿的職位,去洛陽主持修陵,希望姑姑能夠舉薦我。” “汝怎麼有這種想法?”太平公主蹙起了眉頭:“汝如今在長安過得不好嗎?為何要主動去乾這種苦差事?” 李重茂苦笑了一聲,說道:“我畢竟是先帝的子嗣,手握權柄,容易遭人攻訐,若是這個時候急流勇退,為我大唐做一些實事,才能保全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