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潰爛?”梔子一麵沉吟,一麵回想自家那部《中藥醫典》上的記錄,到底是什麼病癥才會有這樣的癥狀。 “淑慎經過一番檢查,之後判斷此人已經病入膏肓,很快就會命不久矣,因為他患的是——花柳惡疾。” 在浮華的回憶中,梔子逐漸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這位柳姓的病患,的確是身患花柳惡疾,他曾經是一位苦讀聖賢書的詩人,長相豐神俊朗,他原本打算一心苦讀詩書,將來考取一個亮堂一些的功名。 由於心中有大誌,便推拒了鄉裡鄉親許多家姑娘的美意,他把一心都放在讀書抱負上,哪曾想直到遇到了一位同樣容貌俊倪的年輕人。 那日,風光極好,冬日的天氣,難得出一次太陽,他原本與同窗相約去某地的後山賞梅,卻不想遇到了一位在那裡修行道法的高人。 “他站在一簇粉嫩的梅花枝下,他的肌膚被冬日的陽光映照得晶瑩剔透,這令他整個人都像是在發著某種聖潔的光芒一般,我第一眼見他,就被他不自禁的吸引了,隻覺得他高不可攀……” 柳相公在最後的彌留之際,掏出了一張絲絹,那上麵寫著一首情詩: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將那張寫有情詩的絲帕交給淑慎與浮華,幽幽道:“請二位將這絲帕還給他,並告訴他,雖然我已經染了重病,但我從不後悔。人最一輩子最難遇到一個懂自己的人,我遇到了,故而我不悔……” 浮華拿著那張絲帕細看,居然發現絲帕的邊角處還赫赫寫著“長青子”三個大字,他不由得大吃一驚,起初怎麼都不能相信柳相公口中之人,會與太虛山新一代的傑出掌門長青子畫上等號。 “我們在幫柳相公處理身後事的時候,更是發現了,他身染惡疾,其實是身上留有一種中了禁術的痕跡……” 浮華回憶著往昔,眼神充滿了悔意,“若是我當時就警醒一點,我必然會料到此人的囑托,必不能去完成。可淑慎卻覺得,人已經走了,那他的遺願,我們應該去幫他實現。” 後來的事也是可想而知,堂堂太虛山的新一代掌門,偷偷好男色,本就已經為人所不齒,可偏偏他還修習了一種禁術,此禁術在與男子交好之時,可以吸走男人的精血,並在身體上留下禁術施展的痕跡…… “也就是說,那位柳相公身染花柳惡疾,很有可能就是那禁術造成的。”梔子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推測,看向浮華。 浮華說的這個往事,因為涉及了太虛山的百餘年前的傑出掌門人長青子,事關太虛山的聲譽,梔子一時之間也有些難以接受。 “或許是那禁術會令與之交歡的男人虧損許多精血,這才會導致染上惡疾。至於事實是否如此,我事後有向長青子當麵問詢過……” “哦,那他怎麼說?”梔子放下了手中的草藥,耐心聽著。 “他對於那柳相公與之交好一事全然否認,因為我當時是當眾置疑他的,他若要承認,反而是怪了,太虛山的歷任掌門人,若是能坐到那個位置,都絕非庸碌之輩,得來一切都不易,又豈會輕易承認而失掉一切呢?” “也就是說,這一切都僅僅是你的推斷,長青子並沒有親口承認過。”梔子想了想擇辭又道,她也實在不願相信他們太虛山的前幾任掌門長青子,會是一個如此不堪的人。 浮華搖了搖頭,神色斷然,“不,他後來在避人處與我相遇,並交手,討要那張寫著他名諱的絲帕,還說,那柳相公與他不過是私交一場,露水情緣罷了……” “他當真這麼說?”梔子眸光微動,若浮華所言非虛,那麼那位長青子掌門就必定是個狠心絕情之輩,那廂那柳相公還念念不忘,這廂,他卻隻當是露水情緣。 如此寡情薄幸之人,怎麼能安坐太虛山掌門之位?或許浮華與淑慎無意中攪進這樣的是非中,恐怕會給日後帶來諸多遺禍。 梔子不免也跟著有些憂心當年淑慎與浮華的處境。 “自然是的,當年的我,修為初境,我打不過他,那絲帕被他搶了去,還當著我和淑慎的麵焚毀了。之後,他更是得意地坦誠了他是有對那柳相公施展禁術,還說我們即將成為和柳相公一樣的死人,自然可以知道這個秘密。” 浮華至今都在懊悔,在情急關頭,那身為太虛山新晉掌門的長青子對他發難,是淑慎以柔順的身軀毅然決然的擋在了他的麵前…… 淑慎中的噬生丹,也是在那個時候被長青子種下的。 “之後,長青子便利用太虛山掌門的身份,給我編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竟然汙蔑我偷習太虛山的功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以致於我們後來遭受到了其餘六大門派各路人馬的追殺……” “你娘子後來怎麼樣了?”梔子很是關心淑慎的處境,她看向浮華的眸光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我娘子淑慎,為了不成為我的累贅……縱身跳下了煙波河畔的巨崖,生死不知……”浮華像是回憶到了最令他苦痛的過往,眼眸中已經見了淚光,千萬般的話語似乎在那一瞬間哽在喉頭,半天不能言語。 後來的事,梔子也已經知道了,浮華為了變強,拚命修行,他收服了窮奇為坐騎,又成立了閻影殿,自號閻影王,萬般鄙視太虛山等正派同門的修行之法,自成一派修行,雖然形同魔修,被六大門派所不齒,可依然活得無拘無束,敢問這天赫大陸上沒有人能夠約束得了他。 “你的神魂缺失癥也是在救你娘子淑慎時落下的?”梔子不知為何,對於閻影王浮華方才的話,居然絲毫沒有半點懷疑,哪怕是他置疑了太虛山百餘年前的掌門,梔子也認定他的話是可信的。 因為沒有人,會以自己深愛之人的過世來欺騙她,再說,她一個籍籍無名的小輩,他騙她做什麼呢? 浮華點點頭,眸光深重,在與梔子講述完與淑慎的過往之後,他再次看著她的眼神,已經變了許多,倒像是在看一位熟悉的摯友:“那病痛折磨我許多年,我說過我欠你一份天大的恩情,他日本座必當歸還。” 看著他落寞悲傷離去的背影,梔子不由得暗自思量許久,不知為何,這浮華並不像世人說的那麼不堪,他到底是一個長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