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人已經死去多年,他的朋友還會記得他嗎?還會幫他嗎? 我猶豫之際,墻上的電話又響起來。 女人冷冷地說:“我隻給你十分鐘時間,你們兩個把錢的事安排好,我警告你們不要試圖耍什麼把戲,我的耐心有限。” 說完,她就把電話遞給龔一鳴,龔一鳴聽起來很虛弱,喘著粗氣說:“救我...救...救救我,我給你錢,你按我說的做就行,快把錢給他們!” 我意味深長地說:“一鳴,你快說密碼,不然我怎麼救你?” 龔一鳴急切地說:“北麵第一排頭三個櫃子,密碼是前四位是櫃子上麵的編號,後三位分別是369、370、371,你隻管拿,全給你,你放心,你隻管拿錢走人!” 龔一鳴是暗示我,他不會追究我進入他保險庫的責任,隻要我拿著錢把他從綁匪那贖出來,他不會再報復我。 有了上次被偷襲的經驗,我每打開一個保險箱都小心翼翼,但龔一鳴沒再耍花招,當我把第一個保險櫃打開時,我看見裡麵裝滿了現金,大捆大捆的鈔票被摞成小山,我粗略估計下,至少四五百萬。 這三個櫃子,我依次打開,每一個都裝滿了現金。 簡直是錢山錢海,遠遠超過綁匪所要的金額。 龔一鳴幾乎是懇求著問:“怎麼樣?看到了嗎?夠吧?” 我卻和電話那頭說:“一鳴,還是不夠,差兩百萬,還有沒有什麼地方,你沒想到的?” 比如從內側打開保險庫大門的密鑰在何處。 龔一鳴帶著些怒氣說:“不夠麼?怎麼會不夠?一定夠!” 我不急,龔一鳴的命攥在我手裡,他遲早會說,我慢條斯理地說:“你再想想,還有什麼地方,是你沒想到的?一鳴,別犯糊塗,錢財都是身外物,命要緊。” 比如,我母親究竟現在身處何方? 龔一鳴顫抖著說:“...你,你給我點時間,我得好好想想。” 我說:“時間不等人,你快想。” 不僅是他的時間,我的時間也剩得不多了,保險庫裡的氧氣越來越稀少,我必須盡快找到能出去的方法才行。 龔一鳴沉默了,他一定在思考,我究竟想知道什麼,說什麼才能讓我滿意。 由於綁匪在旁聽,我和龔一鳴隻能避重就輕,遮掩著說話,但我相信,他一定能猜到我要什麼。 女人突然開口道:“李先生,善因結善果,我知道你不缺錢,你朋友隻差二百萬,我相信你是有的,不要那麼小氣吧?救了他,對你也有好處。” 我反問道:“能有什麼好處?” 女人意味深長地說:“你們乾的臟汙事,我全知道,這筆錢,既是買龔一鳴的命,也是封我的口,你懂麼?” 我不說話了,看來綁匪是有備而來,她手裡絕對有李愛軍和龔一鳴的把柄。 女人最後說:“我給你二十分鐘,你想清楚,到底要不要替你朋友出這個頭,如果你願意,咱們就約定時間地點,如果你不願意,等著明天上新聞吧。” 龔一鳴在旁邊拚命喊著:“救我!救我!你不能不救我!那些錢全給你!救...” 還沒等他說完,女人再次掛斷電話。 綁匪行事狠戾、兇猛果斷,一直牽著我和龔一鳴的鼻子走,她手裡一定有底牌,能讓李愛軍和龔一鳴,這兩個在本市翻雲覆雨的人物同時低頭的底牌。 會是什麼呢? 我沒有時間再去想綁匪究竟知道龔一鳴什麼事,我得抓緊想辦法從這牢籠裡出去,剛才龔一鳴說,這一排前三個櫃子的密碼由七位組成,前四位是櫃子編號,後三位分別是369、370、371. 以此類推,那第四個櫃子的後三位會不會是372? 我嘗試著輸入進去,櫃門居然開了! 裡麵裝著一尊玉佛,應是一尊觀音,那佛像伸出了一隻拈成蘭花的手。 詭異的是,這尊玉佛是沒有頭的,它的頭好像被故意削了下來,斷麵整齊,露出剔透的玉質,我相信這尊佛應是價值不菲,光是它的手,就雕得骨肉勻亭、活靈活現,一定是用了心的。 為什麼成了這個造型? 這尊佛雖然沒有臉,卻看得我心裡發毛,我注意到,佛像下麵壓著一張黃紙,我怕這張紙上有出去的線索,即便心裡打怵,還是小心翼翼地把佛像拿起來,我這才發現,那張紙原是一張符咒。 用暗紅色的墨水寫成的符咒。 我看不懂符咒的意思,符咒中心是一個名字——陳汝宇,那符咒一筆一畫都利如刀鋒,僅僅看著,就撲麵而來一股戾氣,還有一縷頭發被壓在佛像和符咒之間。 我猜,這就是陳汝宇的頭發,我並不認識他是誰,但他一定被人詛咒了。 我趕緊把佛像放回去,撲通一聲把櫃門合上。 太駭人。 我竟沒勇氣再去打開其他櫃子。 我的目光又落回地上那具屍體,我最開始發現他的時候,我隻認為他是個死人,一個與我毫不相關的人,除了最開始嚇我一跳之外,我並沒有那麼害怕,可看完那尊佛後,我無法再以平常心態去看待他,一些詭異的想法不受控製地湧上我的腦海。 不行,冷靜下來,要唯物主義。 他隻是一具屍體,不可能傷害到我任何。 我決定把他放回櫃子裡,否則每看到他一次,我就心驚一次,我實在受不了這種折磨。 我把他抱起來,先把頭放在櫃子裡,再慢慢把身子往裡推,我反復念叨著:“莫怪莫怪,無意冒犯,我隻是想出去,請您好生歇息。” 我把他的全身重新放回去的瞬間,保險庫裡突然有什麼東西響了一聲。 一瞬間我頭皮發麻,直接全身僵硬。 保險庫裡應該隻有我一個人,還能有什麼東西發出聲音? 我屏住呼吸,不敢轉身,也不敢看向櫃子裡的屍體,索性把眼睛閉了起來。 可我的恐懼卻因黑暗被進一步放大了。 那聲音還在響,以一個固定的頻率,每隔十幾秒鐘就響一次,最要命的是,這聲音離我越來越近了。 啪嗒。 啪嗒。 啪嗒。 我緊張得難以呼吸,我真不敢轉過身去看那是什麼,我害怕在這深夜的保險庫裡看見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這個聲音又逐漸遠去了。 我把心一橫,不能坐以待斃,氧氣越來越少,我死站在這不是等死嗎? 索性就轉過去,看看到底是人是鬼! 我緊緊攥住雙拳,緩緩轉回身去。 我驚奇地發現,有一整排保險櫃自己把門彈開了,以一個固定時間間隔,櫃門一個挨一個的自動彈開了,這排全部打開後,下一排就繼續重復這個過程。 保險櫃主動向我袒露了它的秘密。 我走過去,一個接一個查看,龔一鳴的手下分明說過,在建成保險庫的初期,龔一鳴就因害怕自己被人反鎖其中,故意留了一條能出去的“後路”。 保險庫每一麵墻我都查過了,都是實心鋼板,不存在暗格或夾層這樣的東西。 那後路隻能藏在保險箱裡。 幾乎每一個保險櫃都裝了東西,大多是珠寶現金,有一個櫃子裡裝著一臺上世紀用的半導體收音機。 這個收音機放到收廢品那估計也就幾塊錢,為什麼會被如此珍重地放在了這裡? 是裡麵錄了什麼東西嗎? 我輕輕摁下播放鍵。 從收音機裡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應該是個老太太,背景音聽起來很嘈雜,似乎是有許多個人同時在念佛經,還有嗩吶、二胡,一些民俗樂器的聲音。 那個老太太帶著濃重的鄉音,慢悠悠地唱著。 “一爐的香,上爐的種,一個善人往前修。” “南無阿彌陀佛。” “童男童女笑顏開,金銀財寶送上臺,弟子上香來。” “菩薩爺把門開,弟子上香來。” 我難以描述我聽到這段音頻的感覺,它實在太荒誕又太淒涼,我隻在農村葬禮上聽過類似的調子,我確信,唱這段曲子的老人對她的信仰一定深信不疑,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因為隻有懷著最病態的迷戀,才能唱出如此詭異的歌曲。 最讓我不適的是,她歌曲裡的神,聽起來並不遙遠神聖,反而像離得很近似的。 隻要敲敲門,供上財寶,神的大門就會敞開。 神就會滿足你的一切願望。 老太太還在唱著。 “二爐的香...” 我趕緊把收音機關掉。 我更害怕了。 保險庫裡的櫃子已經全被打開,好消息,我沒有再找到另外一具屍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壞消息,我也沒找到出去的路。 難道真要困死在裡頭了?我絕望地想。 保險庫大門突然傳來被人轉動的聲音。 有人來了! 這扇大門僅僅打開就需要五到十分鐘,我得抓緊找個地方藏起來,能打開保險庫的人一定是龔一鳴的親信,看到我的第一反應一定是把我滅口。 可我望來望去,整個保險庫除了保險櫃外沒有任何家具,我竟找不到一個藏身之地。 除非。 除非我藏在裝屍體的櫃子裡。 隻有那個保險櫃尺寸夠大,能藏住我整個身體。 我很不情願回到那個狹窄幽閉的地方,更別說還要和屍體共處一處,可我也沒有別的地方能躲。 眼看時間一點點流逝過去,我嘆口氣,隻能鉆進那個櫃子裡。 我把櫃門淺淺掩上,我賭沒人願意打開這扇藏著屍體的門。 我把屍體放在前麵,自己和其他東西一起縮在櫃子更深的地方,我把沾著血的衣服堆成一堆,放在我身前,一是試圖起到一個掩蔽作用,二是幫我擋住屍體的臉。 我心裡害怕極了,和他共處的每一分鐘都讓我大腦爆炸。 我屏住呼吸,沉默地匿進黑暗,靜靜等待著來者。 來的是個男人,他很急躁,一進門就大喊著說。 “快!把所有東西都搬出去!整個保險庫不要留下任何物品!一根頭發絲都給我帶走!” “把每個東西都寫上編號,不能丟掉任何一件東西,丟了我要你們的命!” “快!動作快!”